第一百三十章 试问岭南应不好(2 / 2)

那便孤独寻梅而去。

南岛倒是自顾自地笑了笑,而后便想起来了一件很尴尬的事。

伍师兄让他带走的小白菜落在小楼里了。

南岛停下来回头看了眼那处剑宗,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回去拿的想法。

毕竟已经走了很远了。

岭南依旧处于封山状态。

所以南岛自然不可避免的要去一趟听风溪,与听风吟道过别后,再离开这里。

路过当初那条走错的岔路口的时候,南岛却是意外地看见了一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狸笠。

南岛一度以为瘸鹿剑宗的人应该是已经死完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妖少年依旧还活着,也许是因为当时不在宗里的原因。

穿着橘色衣裳的少年正抱着一坛酒在路上走着——也许是因为当初那个来自崖上的人嘱托的缘故。

他去附近的剑宗之中,买了一坛酒,打算过去洒在那蓬杂草里。

虽然很多东西都已经不在了。

只是人生自然要继续下去。

狸笠也看见了那个撑着伞的少年,只不过有些心不在焉,倒是没有想起来这般眼熟的装扮,是在什么时候看见过。

只是当小妖少年打算就这么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个少年却是很是诚恳地看着自己说道:“节哀。”

狸笠心想谁家大过年的,说这种话?

不过看着那个少年诚挚的眼神,狸笠也没有好意思骂人,而且这小子背着两柄剑,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

狸笠还是抱着酒坛侧身点了点头。

“多谢。”

也许是两个少年说的话都有些怪异的原因,说完了之后,二人倒是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彼此。

大概也是有些尴尬,狸笠匆忙地转过身,打算回到剑宗去。

只是身后的少年却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

狸笠回过头,只见那个少年已经弯下了腰,似乎正在地上捡着什么东西。

直到撑着伞的少年直起身子来,狸笠才看见了一封本该好好的待在自己怀里,却因为抱着酒坛子,弄得衣裳有些乱,从而掉落了下去的信。

狸笠匆忙走回去,一面说着多谢,一面空出了一只手就要从少年手里拿回那封信。

这一次的多谢显然是格外真诚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撑着伞的少年神色却古怪了起来,那封信也被捏在了手里,狸笠倒是没有抽出来。

一身橘衣的小妖少年疑惑地看着那人。

南岛看着信封上面的那个鼠鼠头,皱着眉头说道:“你认识鼠鼠?”

一个许久没有被提过了名字重新出现在少年的耳畔的风里。

狸笠缩回了手去,垂了下去,神色忧伤地看着那封信。

“是的。”

——我那时喜欢一个凤栖岭里的小妖,当时想着每天打扮打扮,然后去和他一起看日落.....

南岛蓦然想起了这样一句话。

又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封信,信封是很新的,显然是前不久才写的。

南岛想着那个孤独地漂流在南衣河的小鼠妖,将手里的信封递了过去,看着面前的少年问道:“你难道没有去找过她?”

狸笠轻声笑了笑,接过了那封信,重新好好地放进了怀里。

“我去过了。”

“但是她已经死了。”

本是随口一问,打算离开的少年停在了那里,回头怔怔地看着那个小妖少年。

......

陆小二坐在了潭雪边,虽然双手被乐朝天包得像是粽子一样,但是随着神海剑意涌出,身后溪午剑还是顺遂出鞘,悬停在了自己身前。

只是今日的陆小二大概有些静不下心来,那柄剑悬浮了许久,还是没有落向膝头,只是带着微微剑鸣,不断地穿梭在瀑流之间。

山雪之中,自然无比寂静。

乐朝天很快便抱了他的琴来了,在潭边坐下,抬手按在琴弦上许久,只是迟迟没有曲声传出,过了许久,乐朝天才转头看向不远处看着风雪发呆的陆小二。

“你有很多东西放不下?”

陆小二茫然地转过头,看着乐朝天说道:“师叔在说什么?”

乐朝天笑了笑,将手从琴弦上收了回来,拢在琴边说道:“我见你一直在发呆。”

陆小二抬头看着那柄飞梭在瀑流中的溪午剑,轻声说道:“因为今日有些静不下心来.....就像最初刚来山里的时候一样。”

乐朝天抬手扫着琴边的一些灰尘——自从那日抚琴吐血之后,倒是许久没有动过这些东西了,原本黑亮的琴身上,倒是沾了许多灰尘。

陆小二转过头去,看着这个坐在琴边的师叔。

乐朝天扫尽了灰尘,指尖才有天地元气流转,将那些污垢一并吹散,而后轻笑着说道:“我以为师兄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值得你们不舍的地方,他安安静静地来,也安安静静地走,哪怕留在山里的时候,也没有过很多的言语,只是在随着山中之流而行而已。”

陆小二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南师叔性子如此而已,我有时候能够感觉得到,他是在刻意地与人间疏离——因为他的那柄伞?还是伞下的东西?”

陆小二说着,有些犹豫,而后轻声说道:“有句话,我说出来师叔不要笑我。”

乐朝天挑眉说道:“你想说什么?”

陆小二抬头看着雪霁之后的天空,缓缓说道:“我觉得师叔有些可怜。”

乐朝天静静地看着这个小少年。

“你与他说过这样的话吗?”

陆小二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乐朝天轻声说道:“是的。”

潭边沉寂了很久。

陆小二看向那个膝头平静摆着一张黑色之琴的年轻人。

“师叔应该是人间大修吧。”

乐朝天微微笑着说道:“你觉得是,那便是。”

陆小二皱了皱眉头,说道:“什么意思?”

乐朝天抬手重新按在了琴弦上,轻轻拨了几下,有清脆之音在潭雪中跃动着。

“曲乐自娱,快乐朝天,只此青山而已。”

陆小二依旧有些迷茫地坐在那里,直到乐朝天将那句话说完。

“离开了岭南,陆小二是陆小二,我是我,再无需在意你我之间师叔侄名分。”

陆小二沉默少许,说道:“那师弟呢?”

乐朝天轻声笑道:“陆小三之事,是陆小三之事,他日后若

随我去人间闲走,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陆小二坐在那里看了乐朝天许久,而后轻声说道:“我好像明白了当初师叔那句‘我就是山’的意思了。”

乐朝天笑眯眯地说道:“是的,所以你做好了翻山的准备了吗?”

陆小二的剑落了下来,安静地落在了膝头,照着一山之雪,泠泠作色。

“大概会准备好的。只是师叔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是好人,你是坏人?”

乐朝天低头轻抚着琴弦,倒是淡然地说道:“现在便说,为时尚早,这取决于日后世人如何看我。”

陆小二没有再说什么,横剑膝头,开始养剑。

小白瀑边曲声渐起,是许久未曾弄过曲子的乐朝天再度抚琴而唱。

潭边抚琴,水声清越,琴声悠扬。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试问岭南应不好。

却道。

此心安处是吾乡。

乐朝天一曲作罢,却是惆怅地停了下来,坐在山雪清潭边,转头安静地看着满山积雪。

他也许也曾想过让这样一个地方成为某个少年心安的地方。

只是山雪里那个少年的故事再度出现了偏差。

山中师弟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有些故事,总归是要像风雪一样落在少年肩头的。

那是命运三尺。

所以那个少年去往人间之后,偶然有着的笑意里,是否还能带着岭梅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