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叶寒钟。
这个黑袍剑修胸口有些血色,只是他并没有在意,抱剑在那里看了许久,而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云竹生的无用之功自然已经证明了一些东西。
这个青天道的弟子,已经变成了人间不可左右的存在。
......
夜色里有一个身穿巫袍的人正在带着一身狼藉向着假都之外而去。
寒蝉的那一剑他自然看见了。
在寒蝉出现在巷子里的那一刻,他还曾感叹过,这三万贯确实很值。
只是没有想到,寒蝉的倒戈一击,反倒成为了压倒巫鬼道谋划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当他看见了那一剑的时候,便离开了那里。
他要离开黄粱,前去流云剑宗。
用那枚铜钱,控诉寒蝉的所为。
只是没有走出多远。
他便在假都某条街头看见了一个带着剑而来的人。
那个大巫看见叶寒钟
出现,正要上去质问一些什么,只是话还没有说出来,自己的头便飞了出去。
而后飞在雪夜里的头便看见叶寒钟弯下腰来,从他身上摸出了那枚铜钱,放进了怀里,而后平静地转身离开。
作为一个剑宗门下的杀手,自然或多或少,都得到过投诉。
但是叶寒钟从来没有。
今日之事虽然是寒蝉接的单子。
但是终究他叶寒钟也收了钱。
......
刘春风便安静地坐在春风院的院子里。
书院的故事持续了很久,一直到二人回来的时候,都还没有结束。
只是当刘春风与齐敬渊二人没有死在明合坊的时候,这里的故事便可以结束了。
刘春风也没有再去看那些东西,只是坐回了自己的小院子,点起了炉火,气色有些萎靡地坐在那里烤着火。
只是今日并没有周在水来给他送一碗面吃。
因为那个剑修已经死在了院中内乱之中。
是青牛院的人杀了他。
刘春风路过那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那一幕,什么也没有说。
当寒蝉通过周在水之手走入悬薜院的时候。
有些东西便不难猜了。
正如方知秋在谣风所想的那样。
不是所有的巫鬼院之人都会选择背叛人间。
但也不是所有青牛院的人,都会忠于世人。
刘春风也没有心思再去找一找周在水的背后是什么。
事实上,这样的故事在院里有很多。
所以才叫内乱。
在他刘春风露出破绽之前,没有人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故事。
只不过刘春风大概也没有想到,破绽真的便差点成为了故事的结局。
寒蝉引来了叶寒钟。
那样一个人,刘春风也好,齐敬渊也好,自然不会是对手。
只不过叶寒钟是寒蝉引来的,也是寒蝉送走的。
刘春风一面咳嗽着,一面烤着火,倒是有些想不明白寒蝉在想什么。
但是这样的事情,显然已经无关紧要了。
刘春风咳嗽了一阵,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
虽然道人道韵入体的时候骨头硬,但是毕竟那是硬接的数剑。
难免会伤到一些神海。
从院子里捧了一捧雪塞进了炉子里,刘春风便回房睡觉去了。
......
瑶姬离开了假都街头,在风雪里一路向着皇城而去。
只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去往迎风楼,而是去了那处废弃的楚王宫前。
黄粱的陪帝陛下也在那里。
只不过今日的陪帝,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是一身黑红二色,看起来很是古老肃穆的帝袍。
那个大肚子看起来很是显眼。
不过谁也没有在意。
瑶姬走上去的时候,陪帝便在那里看着那扇门上的那柄剑。
磨剑崖灵台。
自从在南衣城中被机括之力射到这里,便一直留在了门上。
很是轻巧的剑身之上,倒是落了不少的雪,甚至在漫长的冬日冰雪里,在剑身下方还悬着许多冰柱。
倘若世人见到,大概也不会知道这样一柄雪中之剑,便是曾经磨剑崖的镇崖双剑之一。
瑶姬一步步踩着积雪深厚的古老石阶,向着殿前走去。
“我以为你会在楼上看着人间那场闹剧。”
瑶姬的目光落在了那身衣袍之上,这是宫中去年开始,便在赶制的衣裳。
曾经的楚王之袍。
“第一次做楚王,难免有些紧张,自然看不下去那样的闹剧,而且......”
陪帝转过身来,总是肥肥胖胖的体态,看起来很是臃肿,但是在这样的风雪孤殿之前,神色肃穆而立,总归是多了几分帝王的气势。
“您应该先称呼我为王上。”
您应该先称我为王上,是一句很是古怪的话语。
大概类似于突然坐上了辇车的轿夫,在那里呵斥着——您他妈的慢一些,颠死我了,这样子。
至于王上与陛下,究竟哪个词代表的地位更为尊崇,是一个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取决于国势而非词性。
只是对于黄粱而言,也许王上会比陛下更好。
毕竟黄粱的陛下,两千年来,便一直屈居于槐安的陛下之下。
瑶姬站在雪阶抬头看着上方那个转过身来的陪帝,倒是平静地说道:“是的,王上。”
在曾经的巫鬼神教构架之中,楚王,自然是与神女同样地位的存在。
为巫部灵修大人。
在以整个古楚大地为范畴的巫鬼神教之中,巫字当先,也能够代表一些楚王的地位。
瑶姬走上了殿前,安静地站在那里,长久地看着在岁月里沉寂下去的楚王宫。
“我什么时候可以拔剑?”
虽然先前说了那样一句话,但是陪帝心中自然很清楚自己应该是什么位置的人,哪怕被那身衣袍唤醒了一些身体里沉睡的野....心。
但这样一个故事,他们都只是陪衬而已。
大概人间也不会在意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
他们只会沉默的惶恐的不安的或是虔诚的,看着他们的神女大人。
瑶姬平静地说道:“什么时候都可以,明日也可以。”
陪帝静静地看着瑶姬许久。
“明日是悬薜院春考的日子。”
瑶姬并没有去看身旁的胖男人,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陪帝回头看着人间说道:“所以我觉得他们的闹剧很是可笑。”
“从京兆尹那里取了名册,而后改换九司,来谋取在假都之中的主动权。”
陪帝轻声说道:“自然是一个很好的想法。”
“但我有时候很不能理解。”
“他们为什么都没有问过我,便如此笃定的认为,我会同意他们的那场闹剧?”
瑶姬平静地说道:“说不定明日,他们就会来问你了。”
悬薜院的人会带着一些写好的东西,交由京兆尹入宫呈上来。
瑶姬说着,转身看着陪帝,缓缓说道:“所以你会说好,还是不好?”
陪帝看着瑶姬说道:“神女大人觉得我是要说好,还是不好?”
瑶姬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当一个向来只会说好的人,突然问自己应该是说好还是说不好的时候。
他便已经决定了说不好了。
如果依旧是像从前一样说好。
那么还需要问什么呢?
陪帝安静地孤立于风雪中。
一个将会说不好的人,会是孤独的。
他要适应这种孤寂的意境。
这个穿了一身黑底红纹帝袍的男人转头看向人间风雪。
正如他所说,那是一场闹剧而已。
一切都理所当然地建立在他会说好的基础上的闹剧。
这样的故事,自然没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