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二章 记得你是他的得意弟子(2 / 2)

剑柄有如桃枝一般的剑正在微微颤动着。

张小鱼不住地咳嗽着,风声里的轨迹他自然听见了。

然而他并不想去躲。

那一剑却没有穿过他的心口。

只是钉在了他的左肩之上。

而后化作了无数桃花,纷飞着落向了人间。

张小鱼抬手抚摸着那样一处剑孔,血流如注,然而并不致命,所以他低下头去,怔怔地看着那个站在偌大的残破的东海人间之中的丛心。

这个小姑娘模样的桃花之妖只是在看着那些依旧洒落在天地之间的那些微尘与光芒,那一剑的轨迹在其中依旧可见。

一直过了许久,丛心才低下头去,看着那些在浅雪之中灼灼生辉的尘埃。

是在哪一刻,丛心平静了下来?

而后转身向着东海而去。

“张小鱼。”

这个小姑娘的声音依旧稚嫩,却带着许多的沉静。

“你要记得.....”

丛心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张小鱼怔怔地靠在那块山石上,风里的那一剑的轨迹无比清晰。

在越过某个剑修死去的那三尺的时候,那柄桃枝清溪之剑,隐隐的,被抬高了一寸。

就像有剑半插在平湖之中,水下的剑便是折了的一般。

那个叫做丛心的小姑娘带着剑而来,又两手空空的而去。

只是没有回南方,而是去了东海。

她要去看一看,远远的看一看,当年另一个剑修,死去的地方。

......

高崖之上,那个白裙女子依旧执剑立于崖边。

这样一个纷乱的故事,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发展之中结束了。

她曾以为丛刃会死在神河手里。

只是并没有。

她也以为丛心会死在丛刃手里。

只是也没有。

丛刃死在了张小鱼手里,在那一剑因果之中。

当丛刃一身残余剑意都落在了方寸之上,便有另外一剑,倏然之间自某场带着风雪的南方的岁月里而来,落在了他的方寸之间。

直到最后,她都做好了面对神河的准备了。

于是有个少年终于筋疲力尽地赶了过来,放下了手中的伞,以一场风雪的降临,将那样一个一剑惊了鬼神的人间帝王逼走了。

磨剑崖。

也许确实该消亡了。

秋溪儿平静地想着,目光落向了那个正在向着高崖之上而来的少年。

一年的时间,也许算不上很短,但也算不上很长,哪怕是对于世人,而不是他们这样的似人非妖的存在而言,都是可能在弹指之间,便倏忽而过的岁月。

只是,那样一个少年,好像真的便能够登上当初所说过的那一千丈了。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秋溪儿手中的剑再度化作了一柄剑簪,落在了脑后,挽起了那一瀑青丝。

这样一个漫长的夜晚,正在缓缓消逝着。

......

神河安安静静地站在秋水暮色里。

人间是春星暗淡,还是春日灿烂,都是与这样一片像是承载着人间归去色彩的大河无关的事。

秋水长久的暮色。

暮色里还有一个白衣少年两手空空的坐在那里。

那个少年时候的年轻帝王神色里有着些许的,很难察觉的哀意。

“你死了,师弟。”

神河轻声说道。

那个白衣少年只是很是闲适地坐在秋水畔,抬头看着那些纷飞的枫叶。

“是的。”

当丛刃也死了,当年那一代人,被刻在了同归碑上的那一代人,便只剩下了神河了。

卿相是更晚的,而陈云溪是更早的。

只有丛刃神河秋水他们,是真正的同代人,亦是当初那个人间第一剑丛中笑的三位弟子。

二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各自停留在秋水岸畔。

有小舟正在从远方缓缓而来。

黑色的,像是幽黄山脉的黑土与伞树,也像是死夜一般的色彩,

“你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吗?”

神河的目光落向了那艘小舟。

“千真万确,师兄。”少年丛刃坐在秋水畔,随着那艘黑色小舟的不断靠近,这个白衣少年的身影也在不断地虚化着。

“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师兄你会人间一线。”

神河目光落向北方,轻声说道:“师父教我的。”

丛刃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

“丛中笑这个老王八蛋。”

“他教了勾芺,也教了你,但偏偏没有教过我。”

神河缓缓说道:“因为当年的你,就是现在的我,而当年的我,才是现在的你。”

丛刃抬手擦了擦两滴从眼角挤出来的少年泪。

“是啊,是的,是的啊。如果我是丛中笑,也不会教这样危险的东西,给一个不快乐的人。”

神河轻声笑了笑,这个人间帝王在少年时候,便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人,所以丛刃无限感叹,所以当年的故人无限凋零,他也只是有了些许的哀伤,又像是那些落入秋水之中的枫叶一般,转瞬即逝了。

“所以师弟,那一剑,你学会了吗?”

丛刃轻声说道:“学会了。”

于是小舟缓缓而来。

少年丛刃缓缓消散。

舟头坐了一个懒散的白衣剑修,手里拿着一个酒壶,正在将它按在那些秋水里,装满了整整一壶。

少年神河静静地看着那个被小舟载往冥河的中年剑修,缓缓说道:“这样的水应该不好喝。”

丛刃懒散地倚在了舟头,微

微笑着。

“此去漫漫,以此聊解思乡之愁而已。”

神河轻声叹息着。

“理应如此。”

黑色的小舟载着白色的剑修在橘色的霞光里越过了黑色的少年。

“神河。”

神河转过头去,看着那个正在沿着坠下高山的河水倒流而去的白衣剑修。

这里他没有叫师兄。

而是神河。

意味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只是以着一个世人的身份,与另一个世人说着一些临行前的絮语。

“你要握剑也好,要上天也好。”

丛刃平静地说着,仰头喝了一大口秋水之水。

“记得看好你的人间。”

神河轻声说道:“我会的。”

丛刃点了点头,又有些惆怅。

“听说喝多了冥河水,就会忘记了一切,而且冥国应该是很大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到那个老王八蛋。”

神河缓缓说道:“会的。”

“我走了。”

丛刃很是平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后倚在舟头,平静而去。

神河安安静静地站在暮色里,一直到目送着那样一艘小舟去了人间之上的冥河,才重新低下头来,转身看着那柄孤零零的插在了秋水畔的剑。

那个孩童一直便在那里,守着那柄剑,只是二人旁若无人而已。

孩童有些战栗着,将剑带着鞘从河岸泥土里拔了出来,向后退去。

他知道,那个白衣少年死了,便没有人再来帮忙拦着这个黑衣的少年。

只是却还是惶恐却也倔强地说着。

“这柄剑不能给你。”

神河只是平静地向前走去。

只是下一刹,这个少年蓦然转过了头去。

秋水之中有剑意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