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少年宁静(1 / 2)

“从白鹿来的妖族在丛冉停下来了。”

柳三月轻声说道。

寒蝉平静的说道:“他们不会在那里久留。只会一路继续向南而去,直到重新回到那片黑土之地。”

柳三月缓缓说道:“但总要提防一下。毕竟当初幽黄山脉上的妖土也发生了叛乱,至今依旧没有消息,南来北去,也许他们便会碰到一起去。”

寒蝉长久的立于高楼边,像是在思考着柳三月所说的那些东西。

毕竟当初寒蝉让左右司马快速募集数十万巫甲,而后向北而去,哪怕他们出乎意料的真的打过了南衣城去,但是对于黄粱本土而言,自然也意味着防守空虚,更何况,现而今瑶姬已经去了南衣城,悬薜院亦是在向北而去。倘若那些北来的妖族真的与妖土之人汇合,尝试对黄粱动手,这对于南衣城那场战事而言,后方受乱,是极为不妙的事。

柳三月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长久的静默的看着寒蝉,似乎想要看清这位师兄的诸多心思与改变一般。

“剑渊的人没有离开丛冉。”一直过了许久,寒蝉才平静的说道:“倘若黄粱内部发生不测,他们不会坐视不理。”

这位从槐安来的楚王看向了黄粱以东的人间。

“正好我也想看看,剑渊这样一个南方仅有的剑修之地,到底存在着多少实力。”

柳三月听到这句话,亦是看向了那边,只是有些东西自然是看不见的。

“如此倒也可以。”

一旁的寒蝉却是转过身来,看着柳三月说道:“师弟说这样的东西,是想要从我身上看见什么改变?”

柳三月轻声笑了笑,说道:“确实有着这样的想法。”

寒蝉平静的说道:“假若有一日,师弟觉得我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初心,自然可以离去,神女已经北去,师弟自然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黄粱。”

柳三月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三月已经过去了,这个形体扭曲的道人却依旧缩手站在风里。

“人的想法自然是会变的,倘若世人之心永远如一,那么人间也许依旧处在蛮荒时代之中。穷则变变则通之理,放到什么时候,都不算过时。”

寒蝉挑眉看着这个道人,后者举目看向人间。

“所以师兄哪怕变了一些,也是没有关系的.....”

柳三月说到这里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寒蝉转回了头去,默默地看着人间。

一直过了许久,这个剑修才轻声说道:“看来师弟的想法倒是变了许多了。”

柳三月并未说什么。

寒蝉抬手拍了拍这个道人的肩膀,而后转身向着高楼之下而去。

四月的风当然并不寒冷,寒蝉静静的走在那些下楼的迎着长风的楼梯之上,看着人间安静的想着。

所以为什么师弟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呢?

也许是被他自己的某些想法给惊到了吧。

寒蝉轻声笑了笑,一路向下而去,却在远处宫道之上看见了一个恭恭敬敬的站在道旁的少年。

四月的宫道旁依旧开着许多花。

当然不是只有春日里才会有花。

但是并没有什么树,寒蝉曾经一度以为京都皇宫之中,应该与槐都皇宫一般,满是槐树这样的东西。

但是事实上并没有。

槐都历代帝王,大多是人间极高之修。

但黄粱不是。

自从巫鬼神教崩塌之后,黄粱的陛下,连巫鬼道都未曾修行过。

于是宫道视野往往开阔,纵使有些树木之类的东西,亦是严格管控布局的。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陛下被藏起来的刺客刺杀的可能性。

槐安帝王当然不怕。

自鬼帝至神河,五代帝王,三个站在人间之巅的存在。大概便不用这般小家子气。

所以在寒蝉看见那个站在花丛旁吹着四月的风的少年的时候,突然觉得小家子气,大概也不错。

等待的少年当然是要站在花丛边才更为美好。

只是少年所要与寒蝉所说的东西,大概便不是那么美好的了。

寒蝉在那里停了下来,那个在左史府中修史的少年很是恭敬的跪了下去。

“下臣宁静,见过王上。”

寒蝉轻声叹息了一声,说道:“起来吧。”

本该埋头修史的少年突然到来,这个帝王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所以大约有些心虚,在穿着宽松官服的少年站起来的时候,寒蝉先行问了一句。

“黄粱千年史修缮得如何了?”

宁静轻声说道:“黄粱千年以来,政体有缺,朝堂废弃,千年史有着诸多遗失错漏,依旧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请王上恕罪。”

这个少年说着,却是又极快的抬起头来,这样的速度,大约与向来宁静的少年极为不符。

寒蝉看着那个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少年。

果然宁静没有给寒蝉继续拨开话题的机会,拱手再行一礼。

“下臣有一事不解。”

寒蝉默然许久,而后轻声说道:“说吧。”

“自古兵家之事,不可儿戏。”

少年抬头深深的看着这个一身衣袍如雪的帝王。

“巫甲北去,与槐安相争,更是临渊之举。”

“然而王上却以小子高兴为大将,窃以为是大荒谬之举,故进宫一问,王上此举,是否便是存了以亲而任的私心?”

寒蝉挑眉看着面前的少年,一直过了许久,才轻声笑了起来。

少年宁静却是一个聪明人。

哪怕二人都心知肚明,他是来质问寒蝉为何要让赵高兴去领兵送死之事,但是少年却闭口不提二者的关系,反倒是以寒蝉的私心来提起。

这当然是合乎一切情理的。

“看来你在左史府,大概也不止是在修史,却也是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寒蝉轻声笑着。

假如是当初依旧在剑院里的那个宁静的少年,哪怕再如何能够安静平和,大概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大概只会真诚的质问寒蝉,为何要让赵高兴去北方。

少年并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长久的看着寒蝉。

于是帝王笑意敛去,平静的说道:“是。然而至亲至疏,自然不止是夫妻,亦是君臣。以亲而任,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被批判的事,明君至亲,虽亲亦有大能,昏君至亲,方为昏庸,宁卿此举,是在说孤是人间昏君?”

宁静默默的低下头去。

“下臣不敢。”

左史虽有言官之责,只是宁静终究不是左史,只是一个修史小吏而已。

寒蝉平静的走了过去。

“即使如此,那么且等兵败之时,再来与孤相论吧。”

白衣帝王的身影缓缓远去。

少年长久地站在宫道花丛边。

寒蝉的那一番话,直接堵死了少年继续说下去的可能。

有个形貌丑陋的道人停在了他身前。

宁静喟然叹息一声,行了一礼。

“下臣见过三月尹大人。”

虽然古楚从无三月尹之职,只是无论谁都能看得出来。

令尹非相,这位北方道人三月尹才是。

柳三月长久的看着这个少年,而后轻声说道:“其实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不是吗?”

宁静沉默了少许,而后轻声说道:“是的。”

寒蝉避而不谈,自然是心虚了。

只是少年所想要的,自然不是一个心虚的答案。

而是让那个平白无故去了北方的少年回来。

柳三月当然也知道宁静在想什么,看着那个在四月宫道风里远去的帝王,平静的说道:“这件事日后不要再提了。离弦之箭,不可回头。反复无常,对于一名帝王而言,是人间大忌。”

宁静默然无语。

“所以赵高兴呢?”

柳三月轻声说道:“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