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一粒子不可确定,则‘原有命运不可观测’,其间差值,为缺一粒子观测谬误值,此值莫测,然依据镜面理论,由命运得出的差值必有边界。
道人只是写了这样寥寥数笔,便没有继续写下去。
当然并不代表着,这样一种猜测,便被缺一门搁置了下来。
事实上,整个缺一门至今所做之事,便是在尝试找出这样一个边界所在。
譬如那些白月之上,无数道人修缮的‘缺一’与‘圆满’二门。
也譬如那些万千断崖滴漏。
这样一种猜测,自然与丛刃所说的命运三尺不可逾越之理相悖的。
又或者换种角度而言,丛刃所说的三尺,是宏观之命运。
而缺一门所做的,则是尝试直接在微观层面找出那三尺的所在。
道人默默的抚摸着很多年前自己亲笔在上面留下的那些字迹。
这个道人觉得自己一生最为得意之事,便是能够在这样一本道卷之上,留下这样寥寥数笔。
道人一直看了许久,而后默默的翻了过去,一直到某一页,这个道人才停了下来。
那里有一页缺失了。
道人并不知道那一页究竟是关于什么的记载。
或许也庆幸自己并不知道那一页有着什么。
满湖寂静。
老道人只是安静的对着那一页坐着。
叶逐流便在湖外不远处,抱着盒子长久的看着自家师父。
而后问了一个问题。
“如何是镜面理论?”
这个年轻的弟子自然也曾经看过那本道卷。
卜算子抬起头来,抬头越过那些万千断崖,似乎想要从那些带着天光一同垂下的水滴之中看见许多扭曲的被映照的天穹。
“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猜测。”
老道人低下头来,平静的看着叶逐流。
“你不必知晓。”
......
人间,山月境内。
付江南众人走入了前方那处山中小镇的时候,却是意外的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在这种地方的人。
四破剑程露。
程露当然可以出现在人间任何地方。
作为年轻一代三剑之中最为安静的存在,他向来有着无处不在的自由。
毕竟不用像某个上了崖的人一样,必须枯守高崖。
也不用像某个瞎了眼的人一样,四处东躲西藏。
付江南当然见过程露。
这个黑衣短发剑修曾经在悬薜院出现过,便坐在因果剑丛刃的身旁。
是以当付江南第一眼看见那个坐在酒肆里安静的喝着酒的剑修的时候,一时间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于是这个少年剑修抬手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的看了一遍。
黑衣,短发,中分头。
确实是我叫程露你记住。
于是付江南更加迷茫了。
且不说现而今山月城正在与南方开战,便是流云剑宗与山河观之事,都注定了程露不会是一个坐在这里喝酒的人。
一旁的陆小小和伍大龙有些好奇的看着突然便停下来了的付江南。
“怎么了?”
陆小小一面说着,一面循着付江南的视线看了过去。
这个岭南小小剑修亦是愣了下来。
甚至于在神色里还有一些心虚。
毕竟当初程露在岭南被老头子诓骗了一番,不仅没有拦住岭南的人入城去找那个伞下少年,甚至还因为喝多了,把自己的手摔断了。
只是很快陆小小也意识到程露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毕竟这里虽然离流云群山已经很近了,但是终究是归属于山月境内。
这样一个四破剑,不去流云剑宗,或者那附近的剑修群落,反倒是待在这里面喝酒,自然是一件令人心生古怪之事。
程露并没有注意到有岭南的剑修发现了自己,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将身后的两柄剑都放在酒桌上,像极了一个江湖落魄独饮的剑客一般。
是以一直到听见某一声师兄,这个年轻剑修才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向窗外。
陆小小伍大龙与付江南,便在那里看着自己。
“师兄怎么在这里?”
陆小小有些不解的问道。
程露转回了头去,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平静的说道:“只是想要喝些酒而已。”
人间当然没有什么闲来无事,不如喝些酒。
更何况,程露大概也不会闲。
陆小小看着程露放在桌上的那两柄剑,剑并未洗过,是以上面依旧残留着许多已经凝结的血珠。
只是这个岭南小小剑修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程露会在这里。
四破剑程露向来与岭南关系不错。
或者说与人间关系不错。
大概也与他的性子有关。
哪怕当初被何所之坑了,摔断了手,这个剑修也没有恼羞成怒,拔剑杀人,毕竟一个流云剑宗的剑修,倘若真的想要在岭南杀人,自然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这个剑修当初哪怕气昏头了,也只是坐在天涯剑宗的山门处骂着娘。
陆小小对伍大龙使了个眼色,后者很是老实的不碍眼的拉着付江南离开了这里。
而陆小小则是直接从窗口跳了进去,在程露对桌坐了下来。
程露握着酒杯,很是不解的看着这个相交并不深的岭南剑修,却是有些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陆小小虽然名字小小,境界也小小,但是年纪自然不小小。
是以虽然叫着程露师兄,却是一副师姐做派,一如面对南岛与乐朝天一般,坐在那里双目灼灼的看着程露。
那个年轻剑修沉默了许久,而后又拿起酒杯,继续自斟自饮。
“如果我是流云剑宗的剑修,在现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喝着闷酒。”
陆小小看着程露说道。
程露笑了笑,说道:“所以呢?”
陆小小认真的说道:“当初南岛之事,岭南一直有愧于师兄,师兄倘若真的有什么麻烦,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程露默默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而后转过头去,轻声说道:“岭南都这副模样了,还想着别人的事?”
陆小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说道:“如果不是这样还能够想着别人的事,岭南自然也不会叫岭南了。”
两千年以来,自然莫不如是。
程露转回了头来,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剑修。
陆小小自从境界跌落之后,便再也没有到达过出关之境,一直停在了知水,与她那个叫做陆小二的弟子一般境界。
岭南自从被那些兵甲踏平之后,人间便很少在听闻到岭南剑修的消息。
少年们带着悲伤走在人间,并不言语。
只是这个小小剑修便这样跨过窗子,出现在了程露面前,似乎依旧在尝试着将岭南那些被两场战争打落一地的愚蠢的热爱一点点的捡拾起来。
程露默默的看了陆小小许久,而后轻声说道:“师姐好意,程露心领了。”
陆小小叫他师兄,他却叫了陆小小师姐。
陆小小认真的说道:“虽然岭南看起来很惨,但是对于我们而言,却是没有什么能做的事了,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想要攀附一些高枝,才能重新站起来。所以又何必拒绝?”
程露笑了笑,看向窗外,说道:“岭南自然已经有了自己的高枝,又何必去攀附什么?至于我的拒绝,自然便是因为,这确实不是岭南能够插手的事。”
这个年轻的剑修越过大开的窗子,看向了北面的某些云雾之山,缓缓说道:“这是登山之事,是流云剑宗内部之事。”
陆小小听到这里的时候,却也是默然了下来。
自然如程露所说,流云剑宗之事,他们这样的剑修自然帮不上忙。
那个黑衣短发的剑修在窗边站了起来,一身衣袍在风里微微晃动着。
“当然,程露自然不会忘记今日师姐在这处泗樯镇的一番好意。”
有些山。
程露自然要自己重新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