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好似落魄的道人(2 / 2)

江山雪轻声说道:“我只是不知道,对于这样一座道观而言,到底我是风雨,还是彩虹。”

尤春山有些不解。

后者微微仰头看着那些舍外的林子,缓缓说道:“你应该看得出来,观里的人,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我。”

尤春山心想我怎么看得出来,不过想到了当时江山雪与那个青天道师叔相见的时候,二人确实沉默的对视了很久。

这个来自东海的年轻人恍然大悟,原来当时的气氛怪异,不是因为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

江山雪平静的说道:“可能对于他们而言,我才是那个要来抢家产的私生子,或许陈师兄的身份,对于他们而言,都要更为合理一些。”

这个穿着古青天道道袍的年轻道人没有等到尤春山问什么,又很是释然的说道:“说起来也是,毕竟让他们叫观主的人,确实姓白,而不姓江。而陈师兄,是观主亲自收入观中的人。”

尤春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只是此时却也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看着江山雪问道:“对了,先前我们见过的那个师叔祖,在你离开之后,突然来了这里,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我问他他也不回答,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我还以为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江山雪蓦然转头看向尤春山,沉思了少许,说道:“他眉间有剑痕吗?”

尤春山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摇着头说道:“没有。”

江山雪了然,平静的说道:“那个是秦再来师叔,先前我们见到的是秦初来师叔。”

“不是同一个人?”

尤春山很是惊讶。

江山雪摇摇头。

“不是同一个人。”

“那应该是兄弟了,难怪长得这么像。”

江山雪却依旧摇着头,轻声说道:“也不是兄弟。”

尤春山愣在了那里。

这个道人低下头去,轻声说道:“这其实也是观中之人不待见我的原因。”

尤春山听得有些不明不白。

江山雪只是很是平静的说道:“观里有很多十二楼的故事遗留下来的人——秦初来,秦再来,便是如此。”

尤春山怔怔的说道:“所以说到底,他们还是同一个人?”

江山雪轻声说道:“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尚且不同我,这又如何是同一个人?”

尤春山自然开始听不明白了,在那里茫然的看着一坪暮色,有山风卷着一些疏落的叶子向着山道上滚去。

江山雪看向一旁的这个年轻人,倒是轻声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担心,这是与你无关的事。”

尤春山有些不解的说道:“那他来看什么?”

“与你无关,不代表与我无关。”

江山雪很是平静。

“再来师叔有个弟子,叫做梅溪雨,同样是下一代观主的人选。”

尤春山总觉得梅溪雨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直想了许久,才若有所思的说道:“就是那个去年因为南方故事,被槐都抓去坐牢的那个人?”

江山雪看了一眼尤春山。

被槐都抓去坐牢这样一句话虽然不太好听。

但确实是世人的所见,也是世人的言语。

江山雪轻声说道:“是的,但这自然不是他所做的事,他只是沉入了泥潭,以污泥染身,虽然在淤泥之中,他会惹得一身狼藉,只是当一些故事结束之后,青天道会替他洗去一身污渍,让他干干净净的走在人间——与淤泥近,却也与莲花近。”

尤春山坐在那里安静的听着。

江山雪说着却也是轻声笑了笑,说道:“陈怀风,梅溪雨,还有我,我们三人之间,相对而言,其实我才是真的一无所有,两手空空的人。”

“他们各有各的底气,但我什么也没有。”

江山雪说着,却也是沉默了少许,或许也是想起了当初关外溪梅边所见的一些故事。

这个年轻道人却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多年未见的兄长,会在那里出现。

原来是自己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却有所追求的人。

自然有时候会成为某些人的目标。

江山雪喃喃的在那里念着一些尤春山听不明白的东西。

譬如不要去看,不要去想。譬如清静为天下正。

尤春山听了老半天,什么也没有听明白,于是很是诚恳的说道:“如果当初某个神神叨叨的道人没有说错的话,说不定日后我就会成为你的助力呢?”

江山雪挑眉看向这个年轻人。

“什么道人?”

“在东海的时候遇见的一个道人,南师叔说那个道人可能是卜算子。”

江山雪坐正了一些,看着尤春山说道:“他说什么?”

“他说我会成为人间大剑修。”

江山雪神色凝重。

尤春山有些不解的说道:“你怎么看起来这般严肃?”

江山雪认真的说道:“如果真的是卜算子前辈亲口说的,那么你的命运或许确实如此。”

“不是说要求真务实,不要玄之又玄?”

江山雪笑着说道:“有些人的求真务实,在我们这样的人眼里,确实是玄之又玄的。只是你我所不能触及本质而已。”

尤春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江山雪却也是没有再说这些很是离奇的东西,而是提起了一个真挚而诚恳的问题。

“先前我虽然没有去观主那里,但是也想办法去帮你筹了一些钱。”

尤春山很是兴奋的说道:“有多少?”

江山雪叹息一声。

“一个子没有。”

尤春山蔫了下来。

江山雪很是愧疚的看着这个东海年轻人。

在镇子里的时候听出了那句话里的无力感的,自然不止是程露而已。

“我也去找过我一个师叔祖。”

一个在白风雨的故事里被打得形体残缺的道人,站在什么样的立场,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这大概是江山雪在青天道之中唯一的倚仗。

“师叔祖当时沉默了很久,说要我等一等,然后便回去了他的小院子里。”

江山雪惆怅的说着。

“我知道他肯定找钱去了。可惜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师叔祖同样很是贫瘠,形体贫瘠,财富贫瘠。大概唯一富有的,便是让青天道回到一切最初模样的渴望。”

尤春山叹息了一声,说道:“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就先去槐都吧,南师叔应该也在槐都,虽然我不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他好像有一个很有钱的师弟,到时候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借点钱。”

江山雪却是摇了摇头,说道:“终究这是青天道应该做的事。”

这个道人说着站了起来,在院坪里站了许久,而后抬头看着一天山外暮色,轻声说道:“我明日再去试一试,如果实在借不到钱,我帮你去观主那里想想办法。”

尤春山好奇的说道:“观主很有钱?”

道人摇了摇头,说道:“青天道与槐都关系密切,只要观主肯开口,总归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尤春山很是诚恳的看着那个道人说道:“多谢。”

江山雪只是笑了笑,说道:“一个世人愿意从东海背着一个人一路跋涉远来青天道,说到底我江山雪也不是什么狼心狗肺之人。”

这样一个年轻道人,只是有时会有些矛盾,有些纠结。

程露看得出来,所以在镇子里很不留情的说穿了一些东西。

尤春山很是感动。

“等日后我成了大剑修,一定选你做观主!”

江山雪轻声笑着,转身向着那条小道而去。

“要想影响青天道这样一个地方的决定,只是寻常的大剑修,依旧是很难的。”

哪怕是谢春雪,都是难以做到。

除非真的很大。

譬如神河,譬如丛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