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的话没有说完,那个模样年轻的道人只是微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辈分当然不高,道门不会有辈分比剑宗高的人,只是我境界比较高而已。”
陆小三没有再说什么,唉声叹气地说道:“那好吧。”
三人在云雾之中走着,小少年却又是突然问道:“那我等会应该怎么叫门?老贼,速速开门受死?”
乐朝天默默地看着陆小三很久,而后转过头去平静的说道:“你要是喜欢这样也不是不行。”
“你不怕被流云剑宗的人打死?”
“那天那剑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啊,怎么了?”
乐朝天很是叹惋的说道:“流云剑宗的人只会怕我把他们打死。”
所以大概陆小三嚣张一些,也确实不会有什么问题。
三人一路来到了浮云台下。
陆小三背着葫芦在山下站定,抬头看着那些向上而去云雾袅袅的山道长阶,倒是很是认真的在那里想着应该怎么叫门。
要不还是温和一点吧,毕竟日后陆小三这个名字广为人知了,难免会有黑料被人挖出来,到时候说不定便让世人觉得岭南剑宗教化不好。
只是一旁的乐朝天也是突然眯起了眼睛,静静的看着那些云雾之上的某处高台,而后转身看向了一旁的小少年。
“等会说得难听一些。”
陆小三愣了一愣,看着乐朝天问道:“为什么?”
“我怕到时候气氛太融洽了,我不好动手。”
陆小三怔怔地看着乐朝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云雾里依稀有着某个身影转身而去踪迹。
“那是谁?”
陆小三有些狐疑地问道。
乐朝天平静的说道:“一个道人。”
......
一山轻云。
秦初来颇有些感慨的闲走至了观后的那片林中的时候,却是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这个眉间剑痕未消的道人愣了许久,而后才走上前去,停在那人身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观主今日为何在此?”
在那处林中静静而立的身影,自然便是青天道观主,白玉谣。
对于秦初来而言,这自然是一件很是稀奇的事。
白玉谣便是山谣居的那处竹舍,都极少出来,自然更不用说离开那口山中之湖,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然而实则是道门境界颇高大修的素裙女子很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秦初来当然猜得到白玉谣在看什么。
当初一直藏在观里最后在去年一把火烧尽了的那些白观。
果然不出所料的是,白玉谣看了许久之后,转头问了秦初来一个问题。
“当初青天道之中,究竟有多少白观留了下来?”
秦初来长久地站在那里,好像是在认真的回想着。
一直过了很久,这个道人才轻声说道:“不知道了,观主。”
有些故事当然是久远的了。
只是再如何久远,大概也不会让这样一个大道之境的青天道师叔想不起来当初存留的一些东西。
而白玉谣本身也是经历过当初之事之人,又何至于这样的一些东西,还要来问秦初来,甚至于当初决定焚毁白观之事,亦是问的那样一个老道人?
有些答案自然是简单的。
他们这些人,都是神魂有损之人。
白玉谣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些林中白观废墟,去年的那一场火,时至今日,依旧可以嗅闻到许多灰烬的沉闷的气息。
这个素衣女子站在那里,或许是离开山谣居太久了,又开始轻声咳嗽了起来。
秦初来看着一面轻声咳着,一面向着山谣居方向缓缓而去的白玉谣,沉默了少许,问道:“观主有什么猜测吗?”
白玉谣在道上停了少许,而后柔声说道:“没有。”
秦初来没有再问什么,默默地目送那个素裙女子离去,又转头长久地看着那些山中废墟。
十九座白观,大概听起来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数字。
秦初来默默地站在那里想着。
这个青天道师叔犹豫了很久,而后抬起手来,很是认真地在那里数着那些被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的许多东西。
这样一个道人自然希望那些白观真的只有十九座。
只是又有些担心真的是十九座从而隐喻着许多本不该有的东西。
秦初来数着数着便沉默了下来,眼睛渐渐睁大了,那只伸出来的手长久地停滞在了那些青山微风里。
不是十九座。
这个道人满是不解的站在那里,像是一个突然少了一块糖果的孩童一样,有些不可置信地重新从头开始数了起来。
“一...二...三....十六....十七....十八....”
那个数字停在了十八。
秦初来有些慌张的站在那里数着,那种模样大概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青天道师叔,一个大道六叠的道修。
或许是担心自己年纪大了,容易老眼迷离看不清楚,这个道人急匆匆地向着那些白观群落而去,一个个的数了过去。
只是哪怕这个道人数得再如何认真,那些在去年冬日某场雪里焚烧了的白观,始终只有十八座。
秦初来停在了最深处的白观之前,想到了白玉谣的那个问题,也想到了突然暴毙在观中的那位旧青天道老师叔。
所以还有一座去哪里了?
秦初来怔怔地站在那里,又抬腿推开了某扇被烧得极为残破的门,走入了那些白观之中。
天上白玉京,当然不会是这些藏在青天道之中的白观。
这里或许只是曾经某个百年前意气风发的道人,意图打造的人间白玉京。
在某些故事之后,有些白观留存了下来,里面住着一些在当初的故事里残存下来的白玉京中道人。
直到去年的冬日。某个剑修下崖,那些道人才尽数在一场世人所未曾知晓的大火里焚烧殆尽。
秦初来沉默的站在某具被焚烧得只剩下了一块漆黑的骨头的灰烬。
这个道人行了一礼。
说到底,终究这是曾经他的师叔辈的存在。
眉间扫雪剑痕未消的道人向着观中四处看去,一切都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也代表了青天道要彻底与当初的风雨故事划清关系。
只是。
这个道人怔怔地站在那里。
白观当然都焚尽了,一切都没有留下。
只是为什么只有十八座?
还有一座呢?
秦初来一直过了很久,才终于踉跄的离开了这片白观之地。
回到观中的时候,发现本该回去了山谣居的白玉谣依旧停在观中小道之上,正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些山中青色矮竹一般的道观。
“你也看见了?”
白玉谣的声音从那里传了过来。
秦初来沉默少许,而后轻声说道:“是的。”
那个语调温和的女子静静地看了很久,而后缓缓说道:“师叔的死,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秦初来默默地站在那里。
那个素裙女子转身向着山谣居方向而去。
“想办法找一找,看看到底是十九座,还是十八座。”
秦初来躬身行了一礼。
“依观主所言。”
这个道人站直了身子的时候,那样一个女子已经重新消失在了观中,远处林中,有着某个与秦初来极为相似的道人正在那里安静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