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柳青河的想法(1 / 2)

巳午妖府的墙里是否有某个天狱剑修,祝从文并不知道。

当他重新走在了巳午坊的长街上的时候,那些街巷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路人了。

四处的灯火依旧在亮着,裹在灯笼里的光芒自然不是说灭就灭的。

祝从文走到了梅溪雨的院子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抬手敲门。

他当然有很多的东西不能明白。

只是那样一个道人,或许也未必能够明白。

祝从文回头长久的看着那座夜色下深沉寂静的妖府,而后默默的转过身,向着这一片街巷以南而去。

其实哪怕祝从文真的敲响了那扇门,大概也不会有人来开门。

梅溪雨并不在院子里。

这个道人今晚站得很高。

在槐都以东的某处悬街之上,梅溪雨正在静静的看着人间。

槐都妖族走入人间,就像水滴进水里,很难再分辨出来。

当那个书生敲响了巳午妖府的大门的时候,在院中静坐的梅溪雨便好像听见了一些很是嘈杂的声音。

道人打开院门去看的时候,巳午坊中依旧宁静,只是在长街拐角处,他似乎看见了某些衣袍一闪而过。

在巳午坊待了这么久的道人,对于那种衣袍自然并不陌生。

那是巳午卫的衣裳。

梅溪雨静静的在门口站了一会,便离开了这处街坊,沿着那些不断向上而去的悬街一点点的向着槐都高处走去。

只可惜这个道人看见的时候,水已经滴进了水里,他所见到的只是一些涟漪而已。

当涟漪平静,便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那些在夜色里零零散散的走着的行人们,有哪些是世人,有哪些是妖族,梅溪雨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一个妖族,倘若没有刻意的去催动妖力,哪怕是梅溪雨这样的道人,都是无法分辨出来的。

这是当年南衣城定下同流之势的基础。

梅溪雨皱着眉头长久的站在那处极高的悬街之上,俯瞰着一如无数断崖山谷一样在夜色里沉寂着的槐都。

这个道人却是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其实那种突然响起的嘈杂,不止是今晚。

在往常也有过。

只是道人先前一直都没有注意过。

直到今晚有书生的到来,让道人心中多了一些思虑,没有真正的进入清修之境,这才引起了他的怀疑。

梅溪雨长久的站在深夜颇有些冷意的悬街高风之中。

巳午妖府当然不会便这样真的任由天狱将槐都接管。

只是.....

梅溪雨微微叹着气,突然好像也明白了当年槐安后帝李阿三的那种忧虑。

妖族没入人间的姿态,过于平静,也过于隐秘。

哪怕是他,都不知道现而今那些巳午卫,究竟都散落到了槐都的何处。

又准备在什么时候惊起一些波澜。

梅溪雨在那里深深的感叹着的时候,身旁却是忽然起了一些别样的凌厉的风。

道人转过身去,只见身旁有着穿得很是平凡的男人站在那里,身后背了一柄剑,一柄在夜色并不均匀的光芒里,反倒是有着泠泠清辉的剑。

白墨剑,钟扫雪。

这样一个人间剑宗的剑修,其实也算得上是少有的依旧留着一些名气的剑。

梅溪雨竖掌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钟前辈。”

钟扫雪这样一个看似中年的剑修,其实年纪自然已经很大了,比山照水那个鬓角开始有白发的剑修大得多。

这是亲历过白风雨带来的风雨的剑修。

是以哪怕不谈境界,梅溪雨自然也要恭敬一些。

钟扫雪大概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但也谈不上淡漠疏离,一如扫雪这样一个名字所带来的意味一样,这个剑修就像一个槐都夜扫雪的寻常男人,于是在扫累了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与路旁的一个道人随意的交谈着。

“槐都做的这些事,倒是让我有些看不明白了。”

钟扫雪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槐都某个方向。

梅溪雨转过头去,看着钟扫雪所看的方向,那是槐都以南,这样一个都城大约确实极大,是以哪怕是城南这样的词,用在这里都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夜色里的高楼悬街,在沉寂的光芒里倒像是许多层叠的山川。

山川里有夜不能寐的人们在那里三三两两的闲走着,就像蚁行一般。

梅溪雨看了一阵,又收回了目光,轻声说道:“这对于人间剑宗而言,不是好事吗?”

钟扫雪看了梅溪雨一眼,很是平淡的说道:“倘若你们的这些故事是针对神河而来的,那才是好事。”

梅溪雨看向了东面的斜月台。

那样一处高台之上的剑修,自然不是为了槐都而来。

只是为了陛下而来而已。

所以大概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事。

梅溪雨看了许久,而后轻声说道:“你们真的不怕陛下回来,将你们全部杀了?”

钟扫雪安静的站了一阵,而后缓缓说道:“当然怕,只是身为人间剑宗的弟子,我们自然不得不来此。”

“现而今人间都已经知道了丛刃其实是死在了张小鱼手里。”

很少笑的钟扫雪此时倒是笑了笑,说道:“是啊,师父是死在了师弟手里,于是神河便可高枕无忧,洗脱一切罪责了。你们为什么不想一想,他们师兄弟二人,这样平静的各自坐守南北近千年,到了最后,我师父却要死咬着神河不放?”

梅溪雨静静的看着夜色里的人间。

“我们当然想过,只是想不明白,如果前辈知道的话,不妨说来听听。”

钟扫雪沉默了下来,而后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但不知道归不知道。

其实所有人都猜得到,这样一件事,自然与悬薜院脱不了干系。

卿相哪怕与丛刃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因此将整个悬薜院都拖进来。

二人站在悬街上,没有再说起那些东西。

“其实对于我们而言。”钟扫雪重新看向了槐都以南,平静的说道,“我们并不喜欢看见槐都这样的故事。”

梅溪雨看着身旁的那个剑修,问道:“为什么?”

“因为人间剑宗喜欢看见平稳,而非乱流。”

钟扫雪说得很是淡然也很是坦然。

梅溪雨看向了南面,轻声说道:“所以你们会出手干预?”

钟扫雪沉默了很久,而后轻声说道:“不会,人间剑宗已经死了,我们只是一些残余的躯壳而已。”

这样一句话或许有些别扭,只是换一种说法,大概更容易理解一些。

“我们不是岭南。”钟扫雪静静的看着那些槐都层叠的街巷。“没有那么热衷于人间。只是某个溪桥之上睡觉的白衣剑修,让人间剑宗历来便带上了这种意味。只要平稳,自然便是平稳的时候,最适合安心睡觉。”

只是那样一个白衣剑修已经死了,死在了另一个年轻的白衣剑修手中。

钟扫雪转头看向梅溪雨,缓缓说道:“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管呢?”

梅溪雨轻声叹息了一声,说道:“确实如此,只是前辈前来做什么?”

钟扫雪平静的说道:“因为我有个叫做姜叶的师弟,与我讲了一个故事,关于南衣城外十里风雪,关于白鹿境内欲临又止的风雪的故事。”

梅溪雨皱起了眉头。

南衣城十里风雪的故事他自然听说过,只是身在北方,诸多细节自然未曾知晓。

“南衣城带来风雪的那个少年叫做南岛,就是现而今槐都那个。”

钟扫雪轻声说道。

梅溪雨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看着钟扫雪说道:“前辈什么意思?”

钟扫雪轻声说道:“细雪剑南岛,这个名字世人知道的还不多,哪怕知道了,大概也只会想起那是东海问剑而出的细雪。只是或许南衣城的人会知道得更多一些,所以姜叶当时在斜月台见到那个少年的一刻,便去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