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衰亡下去。
当然也是有可能的。
一如青牛五千言中开篇之句一般。
道可道,非常道。
一切都是未卜的,不可言明的。
也是无限可能的。
方知生方知死,才是生命的迷人之处。
......
南岛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在这些人间的故事里,他确实是一只菜狗。
余朝云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感慨过多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我倒是忘了师叔是剑修了。”
南岛沉默少许,很是诚恳地重复着:“是的,我是剑修。”
所以不是我是菜狗,只是因为术业有专攻也已。
二人在天工衙中闲走了许久。
南岛却是转头看着余朝云问道:“对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大概确实是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
毕竟少年与这个青天道少女之间,也只是有着基于尤春山而来的师叔的名头而已。
大概也正是因为那样一个走入了天工司中,生死未卜的东海年轻人。
余朝云沉默了少许,低头看着湿漉漉的小道石板,轻声说道:“尤春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南岛却也是沉默了下来。
山中或许未必不知岁月,只是身处于槐都底部迷蒙而热烈的司衙之中的少年,大概确实有些不知岁月的意味了。
过了许久,南岛才缓缓说道:“或许是他的病情确实有些复杂,悬壶衙中的大夫还没有想好应该怎样去做。所以拖的时间便久了一些。”
余朝云轻声叹息了一声,说道:“或许是这样的吧。”
南岛转头静静地看着伞外站在水雾了的少女,说道:“你有些担心?”
余朝云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是的。”
大道至简。
大言至微。
所以这个青天道少女回答得异常简洁而清晰。
南岛倒是没有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说道:“有空我帮你问一问宋司主。”
余朝云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师叔。”
......
宋应新当然是很忙的。
经验主义的因果律有时候确实是不可靠的。
就像某片街边掉落的瓦一样。
勘海衙的人要回来了,与宋应新匆匆忙忙的回到了上面,未必有着必然的联系。
事实上,在宋应新回到那处平台司衙小院之前,那个看起来很是古板的大夫白术便已经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了。
宋应新一回到院子里,便皱着眉头看向了白术。
“怎么样?”
白术神色严肃,站在院道边踱着步,而后缓缓说道:“并不是很乐观,排异反应很严重。”
这个老大夫说到这里的时候,却也是有些犹豫,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了许久,而后低声说道:“比陛下那次.....”
宋应新打断了白术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白术皱着眉头,很是不解的说道:“按理而言,不应该会这般严重。”
宋应新轻声说道:“不要拿陛下与世人去比。更何况,你也知道,他的寒骨症,可能是与磨剑崖的崖石有关,归属于汞中毒一类的病理......”
院子里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白术才缓缓说道:“天狱那边,还要多久才能将磨剑崖的石头送过来?”
宋应新沉吟了少许,说道:“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毕竟那是曾经的人间至高处,总归有些麻烦。”
白术点了点头,说道:“能拿到自然是最好的。”
虽然人间寒骨症与磨剑崖崖石之事颇为古怪,只是眼下天工司自然还是要先将尤春山之事认真处理再说。
宋应新想了许久,看着白术说道:“先继续观望,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便去天狱找柳青河,究竟应该如何去做,他们这些修行者,或许会更清楚一些。”
白术点了点头,而后匆匆离开,向着那处断崖而去。
宋应新站在那处后院门口,长久地看着那样一处水雾之中的地底山崖,却也是有些忐忑不安。
就像当初他与尤春山所说的那样。
天工司固然自《人世补录集中有所获益,只是从未实证之事,自然没有人能够笃定那些猜测是可行的。
......
余朝云在天工衙中散了许久的步。
回到了那处平台之上的院中之后,这个青天道少女给自己泡了一些枸杞茶,而后像是那个从剑宗来的师叔一样,抱着那杯茶又走了出去,沿着那日少年踏檐走过的路线,一直到了那处不知名的司衙边。
登高望远,自然是一个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感叹着大道的人,未必不会忧心着人间的小事。
余朝云独自坐上了那样一处檐脊,抱着茶杯在那里安静的看着那处迷蒙之中若隐若现的断崖。
那里很是遥远,也很是安静。
什么声音也没有——这或许正是让少女有些担忧的原因。
天下有些事很大很急,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去看那些大事的。
余朝云很是惆怅的坐在檐脊上,她确实很是担心那样一个年轻人的命运。
大概是少女叹气的声音惊动了司衙里的人,有吏人从对面的窗户里探出头来,歪着头看着屋脊上的那个道修少女,同样惆怅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余朝云低头看去,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大概打扰到这些正在认真工作的吏人们了,连声说着抱歉,而后便要从那上面跳下来。
那吏人见状,倒是摆了摆手,说道:“你在那里看吧,没事。”
余朝云有些犹豫地说道:“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吏人听到这句话,倒是笑了笑,说道:“确实会,毕竟你坐在上面动的时候,檐上的瓦就会嘎吱嘎吱的响。但人间当然有舍才有得的。”
余朝云倒是有些糊涂了,不解的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吏人笑着解释道:“你难道不知道,一个道修少女盘着腿坐在屋檐上抱着一杯茶看着远方,其实是一道很好看的风景吗?”
余朝云有些诧异地看着吏人。
“我以为你们只是会研究着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
吏人想了想,倒是诚恳地说道:“这应该不是什么冲突的事情,毕竟我们是世人不是圣人。”
那个看起来已经上了些年头的吏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声笑着。
“话说如果当年人间有一个像你这样好看的少女坐在屋檐上等着我,我说不定也不会来天工司这样忙碌的地方了。”
余朝云倒是有些羞涩了起来,想了想,还是抱着茶杯从屋脊上跳了下来,站在窗边看着那个吏人问道:“难道当年没有吗?”
吏人很是唏嘘的说道:“当然有,只不过当年我不知道而已。”
余朝云倒是有些遗憾了起来。
不过吏人好像知道余朝云在想什么一样,轻声笑着说道:“当然,那个少女现在应该正在家里做着饭等我回去。”
“?”
吏人笑呵呵地说道:“当年不知道,不代表一直不知道啊。”
人间总是有着遗憾的。
只是人间却也不是只有遗憾的。
余朝云很是无奈地转身抱着茶杯踩着巷子里带着湿意的石板走远而去。
少女大概并没有听明白这个吏人难得闲下来打趣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