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当然怕得很(1 / 2)

庄白衣大概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迷上陈鹤的这样看起来破破烂烂,开起来哪里都咣咣响的天衍车。

这让这个五百年的大妖心中很是惭愧。

毕竟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境界颇高的剑修,沉迷于这样一种工具,就像放弃了自己的黑色的剑,去抢了某个孩童的木剑玩得不亦乐乎一般。

只不过虽然心里不愿承认,但是这个剑修身体确实诚实得很,穿着一袭黑袍,坐在天衍车里,一脸冷酷的开着车。

男人至死是少年。

五百年的少年也是少年。

一直到一旁的陈鹤神色古怪地看了他许久,这个剑修才咳嗽了一声,把车停了下来,轻描淡写地说道:“还不错,是个好东西。”

陈鹤也没有戳穿他,只是笑眯眯的说道:“喜欢就多开一会,反正按照你所说的,这里离山门的位置还有很远。”

毕竟是要以点燃神海的剑光穿越的距离,自然不是短时间内便可以到达的。

庄白衣似乎有些意动,只是最后还是冷酷地拒绝了内心的想法,抱着那柄通体黝黑的剑,坐在了另一辆轮椅上,微微向后仰着头,眯着眼睛看着人间风雪,淡淡地说道:“人间五百年,我早已经心冷如剑,你觉得这样的讨好便可以打动我的话.....”

庄白衣有些想要起身的意图。

陈鹤却是诚恳的说道:“看来你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剑修,那我还是自己来开吧。”

本来打算说着你成功了的正要起身坐回去的庄白衣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

鹿鸣高山之下的雪风很是凛冽地吹着天衍车上的二人。

庄白衣的那袭黑袍的兜帽被风吹开了,模样确实凌厉而年轻,只是除了那些被某个白衣大和尚打出来的颇有委屈之意的眉眼,又多了一些自作多情的尴尬之意。

好在陈鹤大概真的在很认真的驾驶着天衍车,倒也没有注意这个人间剑宗的剑修脸上的神情。

这大概是人间一大奇景,一辆破破烂烂的,靠轮椅拼凑而成的车子,咣咣铛铛的飞驰在那样一条好像永远没有止境的古寺道上。

漫长的旅途总归是有些无趣的,更何况四面的风景总是相似的,只是不尽的风雪。

“你们为什么要去阿弥寺?”

陈鹤扭头看着那个抱着剑坐在那里的庄白衣。

虽然听着这样一个名字,总觉得这样一个剑修应该是穿着白衣的样子。

只是多念几遍这个名字,又觉得好像穿黑衣也没什么不对的。

毕竟是装白衣。

庄白衣此时的心绪倒是平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那些鹿鸣风雪。

“因为阿弥寺就在那里。”

这个剑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那柄漆黑的早已经磨去了名字的剑。

“不去看看,总归有些心难安。”

陈鹤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认真地问道:“这为什么会心难安?”

庄白衣平静地说道:“因为那样一个地方,当年同样很高。”

阿弥寺大概是人间四大修行之地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地方。

位居于鹿鸣风雪之中,终日与人间隔离。

哪怕是当初世人传着这样一个地方早已经消失在人间了,都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意味。

不像函谷观与磨剑崖,当他们真正消失的时候,世人总是会第一时间意识到。

庄白衣声音落在那些呼啸的雪风里,显得有些缥缈,也有些无情。

“倘若我们真的将道门与剑宗都按下去了,偏偏这样一个地方,又重新在人间探出头来了,这是一件我们并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陈鹤惆怅的说道:“你们看起来好像怕得很。”

庄白衣沉默了少许,淡淡地说道:“确实如此。”

陈鹤扭头看了一眼庄白衣,却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将天衍车停了下来,而后跳下了车,看着庄白衣说道:“你来开吧。”

庄白衣抱着剑狐疑的看了陈鹤一眼。

“什么意思?”

陈鹤认真的说道:“我突然想写一些东西。”

这个黑袍剑修仔细的看了陈鹤许久,确定他不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而后有些故作不情不愿地说道:“行吧。”

陈鹤坐到了旁边的轮椅上,而后摸索出了纸和笔,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想了许久,而后开始动笔写了起来。

庄白衣最开始确实没有注意陈鹤在写什么,只是在那里默默地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去弄一辆这样的东西来开?

毕竟这玩意看着好像并不难做的样子,自己来做的话,肯定会好看很多。

这个人间剑修沉思了很久,而后才注意到了一旁的陈鹤,余光瞥了过去,倒是愣了下来。

......

剑是黑色的,衣裳也是黑色的,但是这样一个剑修却叫做庄白衣。

很多年前丛刃收下这样一个弟子的时候,大概也没有想过,自己的这个弟子,会在五百年后,大风历一千零四年,重新去走一遍当年自己走过的路。

穿着黑色衣袍的剑修抱着那样一柄黑色的.....

......

陈鹤突然抬起头来,给庄白衣吓了一跳。

“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庄白衣扭回了头去,淡淡地说道:“如渊。”

陈鹤哦了一声,而后低下头去继续写着。

......

那柄剑叫做如渊。

这同样是一个与白衣这样的名字并不和谐的剑名。

那个在风雪路上遇见的,差点被冻死的叫做陈草木的年轻人,在看着那样一个人那样一柄剑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如同是在看着一片不可窥视的深渊一般。

二人正在攀爬着一座风雪高山,耳朵是很痛的,踩进雪里在痛苦的咯吱声之后,将鞋袜一同濡湿了的雪水凝结在脚上的时候,同样是很痛的。

陈草木或许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剑修,会突然想着要爬上鹿鸣的这座山。

所以他很是认真地问着。

——前辈因何登山?

庄白衣并未回答这样一个问题,直到二人踩着那些积雪,一点点的走到了高山之上,这个剑修立于山巅远眺着人间风雪。

——因为山便在那里。

陈草木继续问道。

——你看起来好像有些畏惧。

庄白衣说道。

——确实如此。

——山或许会塌的,山下的镇子便会毁在这样一种山崩之中。

这个剑修立于山巅,于是拔剑。

——所以我想将山先斩了。

......

庄白衣沉默了下来,静静地转回头去,没有再看那样一个写着许多东西的陈鹤。

或许也未尝不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就像最开始的那些问题里,那样一句你们看起来怕得很一样。

庄白衣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种讽刺。

这个剑修眯着眼睛看着那样一片似乎越来越近的风雪高山。

我们当然是很怕的。

庄白衣很是诚恳地想着。

......

身穿黑衣的剑修提着剑沉默地站在关外某处山隘间。

继续往外走去,便是一片茫然地,不知究竟有多远的大漠。

函谷观便在大漠之中。

但是又好像不在大漠之中。

依照人间流转的种种故事,世人并不难猜测那样一处道观,其实未必便是在人间。

听说是要穿过大漠,倘若那样一处道观愿意见你,大漠里便会幻化出许多青山绿水来。

穿过那些古树荫荫的山道,走过一些极为崎岖的山崖,于是便可以看见那样一处藏在人间之外极深处的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