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极西之地的剑与剑修(1 / 2)

庄白衣其实藏得并不隐秘。

便在极都往北的大雪里。

只可惜或许是少年胡芦的那个梦境并不真实。

这里并没有一片桃林,桃林深处也没有某个藏了很多年的剑修。

只是一片雪原,雪原的边缘是一片沐浴在瑰丽天光之下,像是青山也像是壁垒的高丘。

庄白衣便在那里,坐在一堆生起的火焰前,像是抚摸着赤裸的情人一样,抚摸着那柄名叫如渊的黑剑。

江茱萸没有再来找过他,但是李石来过。

那个道人在去往幽黄山脉找谢苍生说一些事情前,曾经来鹿鸣的极北方,见过这个剑修。

与旁人相比,这二人大概是老熟人了。

当初大泽风起的时候,庄白衣叶寒钟李石三人,便是在那片风雪高山之上,来来回回地看着人间。

只不过叶寒钟早已经被陈青山打死在了流云剑宗里面。

当初的旧人,到了现而今,其实也没有多少了。

庄白衣安静地烤着火,看着手里的剑,当时李石来的时候,这个剑修曾与他这样说过。

“你知道的。”

这个黑袍剑修当时是走在雪里,从南方而来的道人便在他的身旁。

“我的境界只是九叠,哪怕真的认真准备一剑,也未必真的能够撼动蕉鹿大师。”

李石只是微微笑着看着庄白衣,问道:“你最好的一剑是什么?”

庄白衣抱着剑想了想,轻声说道:“大概便是云破月或者锁清秋。”

道人停在了雪里,扭头看着自己肩头的那些积雪——道人体魄强健,在风雪里一身热气滚滚,所以肩头的积雪并不多,但是重量依旧是有的。

李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因为肩头的这些覆雪,从而导致步履沉重了一些。

只是转回头来的时候,道人便已经做出来决定。

“锁清秋吧。”

庄白衣皱眉说道:“锁清秋是来自道术的束缚之术,杀伤力也许不足。”

“云破月确实更为凌厉,但你自己不也说了,你的境界加上负伤,不足以对大师造成致命性的伤害吗?”李石轻声笑着。

庄白衣也停了下来,长久地看着李石。

后者收敛了笑意,很是平静地说道:“我会去帮你借一剑来。”

庄白衣挑眉道:“哪里能借?”

李石转身在风雪里离去。

“岭南。”

.......

鹿鸣的雪确实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

哪怕当初在幽黄山脉的时候,庄白衣躺在风雪里等着卿相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寒冷过。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负伤的剑修并不在巅峰。

也幸亏他是妖族,倘若是世人剑修,在这里面,难免气血凝滞。

天生妖力,当然是妖族相对于世人而言,最大的殊异。

抚剑许久的黑袍剑修身周妖力倒还算旺盛。

毕竟哪怕相对于世人而言,他已经是老妖怪了,但是在妖族的寿数之中,庄白衣也许未必不是少壮之人。

庄白衣抬起来头,向着头顶的那片天穹看去。

头上是风雪,也是万千色彩杂糅在一起的天光,庄白衣不知道当年道圣有没有来过这里,是否在《人世补录集》中对这种瑰丽梦幻的天穹做出过什么阐释。

所以他说不出什么道理,只是叹息着确实很好看。

好像在鹿鸣的更北方,有着某一个火山口一般,万般色彩,好似轻丝细流一般从其间喷涌而出,落满了这片人间。

庄白衣有些想去看看,看下人间西极之地,是否真的有着那样一个火山口。

时间也许依旧充裕,所以这个剑修收起了剑,踩熄了火堆——当然,也许这是没必要的行为,毕竟这样的风雪里,一旦剑意屏障消失,这样的火堆很快就会被大雪浇灭。

但庄白衣只是在干坏事,并不是什么本性恶劣的人。

所以他还是认真地踩灭了火堆,提着剑向着西极之地迈开了步子。

.......

西极之地,大概正是因为不可至而叫极。

就像东海四十九万里一样,东海之外,真的只有四十九万里吗?

这并不是一个确切的数字,最开始说着这样东西的,是当年磨剑崖上的剑圣青衣。

也许只是因为他当时所叙述的对象,正是李缺一的原因,所以下意识的就用了四十九这样一个数字。

但总而言之,那些都是不可触及的边界之地。

庄白衣在某一刻,很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种边界所带来的压抑——他走了很远,最开始的时候,回头看去,可以看见那样一个火堆在大雪里冒着青烟,渐渐渺小下去,直到成为了一个细小的黑点。

只是在那之后,继续往前走了许久,回头看去,那个火堆依旧只是一个细小的黑点。

庄白衣站在那些风雪之丘上停了下来。

喷射瑰丽天光的天幕依旧在很远的地方,一切如瀑如流。

或者用佛门的话来说,叫做如露如电。

但对于这个剑修而言,最为真切的感受,大概叫做.....

如渊。

他停在那里,低下头来,看向了自己手中那柄漆黑的剑。

这不是钟扫雪的白墨剑。

那样一柄剑,其实满是光华的,只是被无数敲击下去的凹槽,将那些剑光隐藏起来了而已。

庄白衣的剑,是真的漆黑的,一点光泽都没有的。

就像渊谷极深之地,世人低头看去,一眼不可见底,只是漆黑一片。

所以叫做如渊。

往前去寻找西极天幕迸流之地,大概是如渊一般的,不可见不可知的。

那么回头呢?

庄白衣回过头来,看着风雪。

大概也是如渊的。

没人知道明天的故事,会是什么确切的样子。

哪怕是看命运的人也不会清楚。

天下不可尽知。

就像庄白衣其实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一样。

他也并不想去试一试,自己的剑能否飞越那么远的距离。

所以这个剑修有些徒劳而返的意思,提着剑又向来从来的方向而去。

......

那堆熄灭的火堆里好像还有一些余温。

庄白衣重新停在了火堆前,静静地看着那些焦黑的木柴,黑柴白雪,对比鲜明,很是显眼。

所以漆黑的剑上开始游行着诸多灿然的剑意,盘旋而上的时候,同样也是如此。

庄白衣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假如因为突发奇想,想去找一找人间的边缘在哪里这件事不算的话。

这个黑袍剑修目光从柴堆上收了回来,极为短暂地看向了头顶那片瑰丽的天空,又极为迅速地垂落下来,落在了如渊之剑上。

那样一柄环绕剑意的剑,也许像极了一些晨曦时候的夜空。

飞光就是剑光。

剑光就是晨光。

庄白衣的手松开了,如渊之剑轻鸣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盘旋着,自庄白衣的小腿衣袍纷飞处,开始向上而去。

这个剑修抬手掐住了剑诀。

于是更为磅礴的剑意自道海之中有若游龙而出,如同瀑流一般,悬垂在了这片风雪之地中。

如渊之剑飞升至了这个剑修的胸前,庄白衣抬手牵引着万千剑意,点在了剑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