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回答,阿荨迟疑着问了一句:“仙长?”
“无事。”路舟雪道,“不必刻意去寻,那人自会找来,来了,我自然认得出。”
“好吧。”听到他这么说,阿荨虽然有些是失望于自己帮不上路舟雪什么,但终究是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路舟雪的药能治好阿荨的身体,他亏损的精神气却是无法弥补的,感受到他说话时都透露出的疲惫,路舟雪干脆说道:“你休息一会儿,你身子我替你管着。”
阿荨本能地不想麻烦路舟雪,可实在疲惫不堪,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是道:“多谢仙长。”
路舟雪顺手给阿荨下了个静心咒,他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此时将至正午,楼里寻花问柳的嫖客正是最少的时刻,做生意的也大多睡着,楼里还算安静,一时只有负责洒扫的杂役在忙上忙下。
路舟雪能感觉到一点萧风灼的气息,就在这附近,只是不知究竟是在哪里,他出门时刚好遇上养好精神起来的一个倌儿:“阿荨,你这是要出门?”
路舟雪不认得他,为免对方觉察出不对来,只是冷淡地点头应了一声:“嗯。”
不想枝儿上下打量路舟雪一番,见他行动无虞,不禁疑惑起来,语气中还带着些见阿荨没事的失望:“你的伤就好了?”
那赵家公子的手段谁不晓得,阿荨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今儿早上鸨爹收拾他的动静整个楼都听得见,阿荨怎么可能就活蹦乱跳了?
晚妆楼里有同情阿荨的,便有幸灾乐祸的,眼前之人便是后者,枝儿看不惯阿荨许久,鸨爹虽苛待阿荨,可架不住阿荨模样好,腰肢又软,客人喜欢他,连带着银钱给得也不少。
枝儿这样年纪大了不讨人喜欢,又急于挣够赎身钱脱身的自然眼红,连带着平日里在客人那里受过的委屈一并化作怒气宣泄到了阿荨头上,背地里没少在鸨爹面前说阿荨的不是。
路舟雪并非没有看见对方眼里的恶意,只不过他想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有恶念什么的很正常,他犯不着因为这些去审判别人,因而他仍旧是“嗯,好了,多谢关心。”匆匆打过招呼便要走。
可他的不计较落到枝儿眼里就全然变了意思,后者只见向来畏畏缩缩的阿荨一改往日逆来顺受的作态,非但对他不屑一顾,那种看不到前路的暮气沉沉也一扫而空,完全不像是他们楼里的人了。
可凭什么呢?阿荨的处境比他惨,命比他苦,怎么可以以表现得比他们有朝气?
他们都是沼泽里苦苦挣扎的可怜人,可以一起共沉沦,顺便同情那个陷得最深的人,却绝无法容忍有人从这里爬出去,因为那个爬出去的人不是自己。
枝儿一把拉住路舟雪的手,面露警惕地问道:“出去?你去哪?有人要给你赎身了?赵家公子?还是别的什么人?”
“与你何干?”路舟雪不耐地掰开枝儿死死掐着自己手腕的手,目光有些冷下来,“我现在很忙,必须出去一趟,你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嗯?”
或许是被他眼睛里的寒意震慑,枝儿鬼使神差地真的松开了手,愣愣地看着路舟雪走路带风地远去,直到青年细瘦的身形消失在了远处,枝儿这才回神,懊恼地一跺脚,转身找鸨爹告状去了。
阿荨不是晚妆楼的头牌,但他这张脸却生得尤其妩媚勾人,丹阳郡稍微有点身份的纨绔子弟都曾是他的恩客,这般毫无遮拦地上街,好些人都是认得他的。
旁边茶楼里坐着谈天说地的一群公子哥,其中一个随便往楼下一瞟,便瞧见了风风火火走过去的路舟雪,手里折扇一合,招呼其他人都往楼下看:“你们瞧,那个是不是晚妆楼的那只骚狐狸?”
阿荨是半妖的事,他的恩客大都清楚,床事上格外凶狠,为的就是逼他控制不住露出耳朵。
旁人探头过去一看,然后也笑了:“还真是,这狐狸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儿个怎的出来了?”
“莫不是白日里没有客人,难受得紧了,自己出来找人了?”有人开了个淫秽的玩笑,惹得旁余诸人一阵发笑。
“还别说,这狐狸精穿惯了艳的,这一身素衣当真别有一番风味。”一个纨绔子弟摇着扇子点评道。
眼见着路舟雪走远了,他扇子一合,对众人道:“想来也有月余没点过这狐狸了,诸位对不住,在下先走一步。”
路舟雪一身白衣穿得仙气飘飘,光瞧那背影竟有种云破月来、冰清玉洁之感,瞧得这名纨绔子弟心痒难耐,恨不得立马抱紧美人一亲芳泽。
在座的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谁人不知他心头那点龌龊,当即也都笑出了声,其中一人拦下他道:“曲公子何必急着走,反正那半妖耐性好,不如大家同去,共赏美人如何?”
另一人附和道:“对啊,在下府中新纳了几名美人,刚巧今日约了谢家公子宴饮,不如到我那去,一来同谢公子拉近关系,二来也能共赏风月,岂不快哉?”
这群纨绔子弟向来长得丑,玩得花,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有,而且还能同谢怀玉搭上关系,何乐而不为?被唤作“曲公子”的人也没什么节操可言,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谢氏是京中门阀大族,比起他们这些地方士族来说门第档次高了不知多少,谢怀玉即便是自请外调,也是他们要攀附的对象。
“赏花宴?”萧风灼瞧着刚刚送来的请帖,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他在人间朝堂混迹过数十载,对于这扬州子弟所谓的“赏花宴”可是清楚得很。
“你做什么了,他们怎么会送这东西给你?”林曦扬语气有些不好,想来他也是知道的。
“林曦扬,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萧风灼随手把请帖放到一边,脑海中怼了林曦扬一句,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复来送请帖的小厮,“既是崔公子有请,那自然是要去的。”
“那淫宴你当真要去?”见萧风灼应允下来,林曦扬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他选择性地忽略了萧风灼的前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