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个不圆满的故事被弥补上了遗憾,楚昭离一瞬间惊喜:“当真么?那他如今在哪?”
萧风灼却是不回答他了,转头轻声细语地问路舟雪:“棉棉,可是饿了?”
楚昭离瞬间心领神会。
“不曾。”路舟雪不知道为何萧风灼突然问他饿不饿,他才吃完那么多的零食,哪里就饿了?
“噢,好吧。”萧风灼看起来有些失望,随手提起茶杯往路舟雪的杯子里添满了茶水,路舟雪目光便落在他动作的手上,莫名地,他感觉萧风灼沏茶的动作与方才的楚昭离有些许相似之处。
这样的想法只是短暂闪过,他很快就抛之脑后。
有了这个在路舟雪和谢怀玉眼中都很奇怪的小插曲之后,萧风灼再同楚昭离说要联手对付萧翎的事,后者显而易见态度和缓了不少,但仍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我不喜欢萧翎,但我也最讨厌你们这些炽热肝胆的社稷之臣。”
这句话就很有口是心非的味道了,毕竟论炽热肝胆,谁能比过他自己呢?
“可我怎么记得,殿下年少时也生得一副炽热肝胆呢?”萧风灼夸耀自己毫不害臊,倒是谢怀玉恨不得捂住他张口就来的嘴:“你也不怕马屁拍马蹄子上?楚昭离最恨别人提起他的过去。”
萧风灼不理会谢怀玉的急躁,只是平静地等待着楚昭离的下文。他不愿意提起的从来不是过去,相反他从不觉得自己过往的狼狈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屠尽所有西朝旧人,不过是因为他们是捏造自己污名的祸源。
楚昭离被否定被污蔑了太多年,他想要的,其实只是一个“公允”。
“所以呢?”楚昭离神色依旧,只是微微攥紧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动摇,“萧翎很会治国,我与他争斗才会叫江山社稷陷于水深火热,我难道是为了私欲置黎民百姓不顾的人么?”
“萧翎若是真心实意为江山社稷着想,当年楚昭昀也不会狼狈南逃,与萧翎争权或许一时混乱,但能换来长久的安定。”萧风灼只能提点到这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话就说到这里,殿下好好考虑一下,时间不早,我们就先回去了。”萧风灼说完起身,轻声唤了一声路舟雪,“棉棉,走了。”
“就这么走了?楚昭离可还什么都没答应。”谢怀玉还有些不甘心。
“不然呢?楚昭离不是傻子,他知道该怎么做。”萧风灼信心满满道,他很清楚此时此刻楚昭离在想什么。
二人一出去,在门口马车上等着的林叔扬忙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样?”
“成了。”萧风灼道,“回去静观其变就行。”
路舟雪全程跟萧风灼腰上的挂坠似的,莫名其妙地来,坐了一刻钟又莫名其妙地走了,糖人拿在手里看起来呆愣愣的。
“怎么还没吃完?”萧风灼低头就瞧见路舟雪手里还捏着糖人,顺势张嘴咬了一口,漂亮精巧的糖人顿时只剩半个残骸。
“唔,好生腻,怪不得棉棉不爱吃。”萧风灼含糊不清道。
“还好,其实。”路舟雪说着也往萧风灼留下来的缺口上咬了一口,民间的糖人做得不算精细,带着一股子焦香,很有烟火人间的滋味。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着糖果,前头赶车的林叔扬沉默地一扬马鞭,比来时更加沉默。
回营后平静地过了几日,谢怀玉出入禁中,又是好几天不见人影,赶在六月底以前,他带回来了一个消息:萧翎加封亲王,号永陵,行天子九鼎。
在场三人都对这个消息早有预料,因此萧风灼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楚昭昀活不到八月了。”
果不其然,七月初,帝昭昀退位让贤,丞相萧翎性高洁,能担大任,故接任称帝,改元太和。
除了下头的黎民百姓,高官贵族谁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定安王还在京中,要禅让也是让给楚昭离,如何就轮的上萧翎一个外姓了?但谁也没有点破。
倒是路舟雪好奇问了萧风灼一句:“楚昭昀怎么想的,即便再与长兄不和,也不该便宜了外人。”
正低头磨剑的萧风灼笑着看了路舟雪一眼,解释道:“棉棉呀,你真以为是那楚昭昀想退位呢?”
“是萧翎逼着他让位,哪里给他选择的余地了呢?再者,他倒是想让楚昭离背锅,但人家定安王根本不稀罕那个皇位。”
萧翎称帝后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彼时巫咸人的铁蹄在边境闹得乌烟瘴气,他不忙着收拾,只派出使臣要求谈和。
一面与宗室和贵族针锋相对,强硬要求收兵权归皇权,定安王不尊皇权,他一时无可奈何,便盯上了吃了败仗,还有罪责在身的北府军。
“不敢动定安王,便先拿我们北府军开刀了。”林叔扬怒气冲冲地从校场回来找谢怀玉商议对策,“那监军拿着诏书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颐指气使要改军制,就他那肥头大耳的模样,懂个屁的领兵。”
林叔扬一番话含沙射影,明着骂监军,实则讽刺的是刚刚谋权篡位的萧翎。
“他可能不懂领兵,但拿着萧翎的诏书,倒也算个东西。”萧风灼慢条斯理地把写好的信件封好递给林叔扬,“你去找一次楚昭离,什么都不必说,将这东西给他就成。”
“是。”林叔扬接过信件,他不知道对方的打算,但总归他不懂政治,还是乖乖听从调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