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灼大半个胸膛露在外面,也不忙着拢衣服,一脸稀奇地扭着头去看路舟雪的脸,见后者的脸确确实实是红了,也不像之前那般装没看见了,偏生要出言逗人玩:“脸红了,啧。”
“还不把衣服穿好。”路舟雪也不知道他在难为情什么,萧风灼又不是什么大姑娘,露出来便露出来了,细细思量,或许是他见过的人大都端庄自持,少有萧风灼这样放浪形骸的吧。
越是喜欢,便越发注重自己在对方面前的形象,连带着面皮也薄了不少。
“嘁,假正经,你明明就想看。”萧风灼哼了一声,抬手系好了解开的衣襟,他是放荡不羁不假,但也不喜欢胸前漏风的感觉。
见萧风灼穿好了衣服,路舟雪这才扭回头来,神色如常地问他:“你之前死过,怎么回事?”
萧风灼脸上的笑意一顿,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衣冠,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将近一千年前的事了,忘了。”
这反应可不像忘了的样子,路舟雪心道,可他感觉得出来,在他问出那个问题之后,萧风灼明显情绪低落下来,看来不是已经释怀了的过往,路舟雪体贴地没有再问。
气氛一时有些僵,为了转移话题,路舟雪指了指前头一处店子里的东西问道,萧风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远远地瞧着是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涂了丹青色彩,乍一看很是精致漂亮。
“那是做什么营生的,好生热闹。”萧风灼还是不说话,路舟雪只得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语气相当的生硬,那店子倒的确是生意好,人来人往的,掌柜的守在柜台里头算盘拨个不停,收钱收得眉开眼笑。
“我们去看看呗,兴许还能买点什么走。”路舟雪已经是在没话找话了,萧风灼叹口气,没说什么,带着他走近了去瞧。
到了近处,除了方才瞧见的四四方方的东西,店里还卖了些别的,穿着漂亮衣裳的纸人,纸糊的高头大马、大红花轿,一袋一袋整齐叠好的元宝,成捆堆在旁边的佛香等,不难看出这是一家扎彩店。
方才路舟雪瞧见的四四方方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纸糊出来的屋宅,瓦上涂了黛色的染料,这才瞧着精致好看。
“卖冥器的地儿,棉棉瞧上什么了?”萧风灼笑着打趣他。
路舟雪:“……”卖死人物什的地方,他两个的确没什么好买的。
路舟雪有些尴尬,正要拉着萧风灼离开,却被后者出言拦住了:“急着走什么,不瞧瞧?”
萧风灼说着就相看起了身边的一个纸人侍卫,一边瞧还一边问老板:“这怎么卖的?”
“这些东西你我又用不上,瞧瞧就算了,你难道真要买?”路舟雪见他问价钱,忍不住问道,怨不得这家店生意好,纸人、纸马什么的都做得活灵活现的,这外头又不晓得在闹什么节,到处都在买冥器。
“怎么用不上?”萧风灼笑着敲了敲路舟雪的脑袋,算是恢复正常了,他解释道,“这不死城正庆中元鬼节呢,再晚些便都出来烧纸了,你我两手空空岂不怪异?”
“待会儿我带你去烧纸,然后放河灯,念自己名字也好,别人名字也罢,做个样子就成,就当出来玩了。”萧风灼说着,拿了几袋元宝,一个纸人,一柱佛香找掌柜结账去了。
路舟雪瞧着他从袖中摸出来一张模样奇怪的票据,同老板说了点什么,老板眉开眼笑地接了,乐呵呵地又送了他几盏河灯,热热闹闹地送萧风灼到门口,还说了句:“下次再来啊!”
“你哪来的钱?”路舟雪狐疑道,那张票据的模样和其他人用来结账的钱看起来差不多,应当是同一种东西。
“想知道?”萧风灼笑着转头捏了捏路舟雪的鼻子,不等后者说什么,自己先俏皮地笑开了,“我不告诉你。”
路舟雪:“……”他有点想揍猫。
“好啦棉棉,别问了,喏,拿着玩儿。”萧风灼说着往路舟雪手里塞了个东西,后者低头一看,彻底无话可说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萧风灼还是个人来疯呢?
“花圈?”路舟雪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难以理解地看着萧风灼,“阿灼,你在想什么?”
……
沉重的石棺被人从外面推开,月光落进来将棺中的一切照得分明,一具形销骨立的尸身静静地躺在里面,因为有阵法保护,将近两百年还未腐坏,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萧月珩站在石棺旁,沉默地看着那具尸体,背着月光的脸看起来有些肃穆,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把整个棺盖推开,弯腰把尸体抱了出来。
楚氏的不死血脉被楚昭离自己亲手断绝,继承了部分的谢氏一族也在当年南朝覆灭时被他屠杀殆尽,可以说,林曦扬——从前的谢怀玉的这具尸体,是最后的不死血脉。
孔雀为了拿到尸体,甚至不惜同自己撕破脸,用公孙无音威胁,萧月珩很清楚,那个女人拿到尸体绝不会如她所说的那样交付给他谈好的条件,反而会先拿他杀鸡儆猴。
孔雀从来不是一个光明磊落、信守承诺的人,否则当年路舟雪当年也不会栽那么大的一个跟头。
但是怎么办呢?萧月珩指尖轻轻在石棺上点了点,尸体给孔雀,他和公孙无音都是死路一条,不给,公孙无音也还是要死,似乎毫无转圜之地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萧月珩弯腰把尸体扛到了肩上,打算先把尸体交给孔雀,暂时保住公孙无音的安全,其余的事,以后再说吧,不死血脉,可没有那么好炼。
弯腰时他满头的青丝顺着肩膀滑落下来,发间未曾插稳的白玉簪子紧跟着掉了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