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兰奇的不死永罚(1 / 2)

“原来那个梦境中……”

兰奇闭上双眼,在心中默默回想。

他梦见过一个暴君,罪无可赦,无差别葬送了一切。

不过也有一点不一样。

说不出来是哪里的区别。

“什么梦?你先前又做了噩梦吗?”

塔莉娅的心揪成一团,问兰奇。

她不希望兰奇在这不死永罚终局的影世界里独自理解着什么。

她可以倾听兰奇的心声。

“我们路过永夜之地,在小夜城的时候,我大概梦到了兰克洛斯杀死了他所见的所有人……”

兰奇向塔莉娅坦白道。

如果梦过于荒诞,谁又会把梦当真。

他清楚塔莉娅在看过卡利耶拉的影织录后对黑日卿的印象很好,他不想讲出这种毫无道理的梦境画面。

“我就算看见了这样的梦境,也会相信历史上的兰克洛斯,他不可能堕落,无论经历怎样的黑暗旅途,有着怎样的心灵创伤,他都不会迷失自我,他永远是那个善良的灵魂。”

塔莉娅嘴上说着黑日卿,却仿佛紧盯着的是兰奇。

她看来,她这个徒弟不管何时,都会做出和兰克洛斯一样的选择。

她相信兰奇教会过她的坚定,所以也格外相信那位在数万年前和兰奇格外相似的黑日卿。

“师匠你别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做你的每日任务了。”

兰奇眼里含着笑意,望着遥不可及的白日,对心里的塔莉娅说道。

“你刚才叫我老太婆我都没怪你呢,也就只有对你我才会这么容忍了。”

塔莉娅冷哼了一声,向他责怪道。

“那我已经可以当面这么叫你了吗?”

兰奇也没想到塔莉娅这么好说话了。

“你出去试试看,看我让伱在地上躺多久。”

塔莉娅还是感觉血压高了。

这個家伙就是会得寸进尺,那跃跃欲试的样子真该死啊。

给他点颜色,他就要开染坊了。

“哈哈哈,不了不了。”

兰奇和塔莉娅聊了一会儿,整个人都像开心了不少。

他闭上眼,神色转而变得庄重。

就和那银白面具一样,线条柔和,神色恬静,眉眼间透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慈爱。

他祈祷逝去的生命能够安息,祈祷幸存的人们能够坚强,更祈祷自己能有足够的力量,扛起这个将要分崩离析的世界。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翠绿的瞳孔中已是炽烈。

他现在知道了,刚才血月城的战斗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

白袍教皇的身影在血王宫里消失。

再出现时已来到了霍宁帝国化为魔域的首都圣特里克地面上。

魔人们化作的铺天盖地瘴气在大地尽头翻涌,笼罩了整片天空。

遮天蔽日,日蚀形同一只不祥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场人间动荡。

兰奇向远方飞去。

曾经美丽繁华的霍宁首都圣特里克,成千上万的恶魔在大地上狂奔咆哮,他们身形扭曲畸变,眼中燃烧着嗜血和疯狂的欲望。

更多的魔物从天而降,如黑色的雨点砸向大地,将一切生灵碾压成齑粉。

远处的城邦化为一片火海,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小恶魔被大恶魔撕成碎片,或被烈焰吞噬,或被踩踏成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南方已经全然沦陷,化为了人间地狱。

霍宁帝国的北方尚且还有未被种下血族改造毒苗的居民,再往北的圣魄兰特帝国是尚未陷入魔化深渊的最后净土。

魔人大军正向那里涌去,数量之多,势不可挡。

一旦北方沦陷,整个世界都将坠入永恒的黑暗。

群魔发现了他的身影,发出一阵欢快的嘶吼。

“人……人类!”

“吃掉!”

这个人类,可以给他们带来无尽的快乐。

万千恶魔蜂拥而至,如同潮水般向兰奇扑来。

它们或狰狞,或丑陋,口中皆吐着腐蚀的毒血,眼中闪烁着饥渴的光芒。

兰奇没有后退半步,抬手一团炽白的光芒在掌心汇聚、凝结、膨胀,最终化为一道横贯天际的雷光,轰然劈向恶魔大军。

刹那间,天地变色,无数魔人在这一击中灰飞烟灭,化为飘散的黑雾。

他这番攻击却像信号弹一般。

让许多朝着北方涌去的都回过了头。

更多的恶魔却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前赴后继,不顾死活。

兰奇向北冲出,就像一个人形兵器,在恶魔的海洋中横冲直撞,将一切挡在面前的障碍扫荡殆尽。

狂化魔人实在太多。

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

甚至覆盖在整个霍宁帝国横跨大陆的国土。

远处,恶魔的大军依旧蜂拥而至,地平线都被它们漆黑的身影占据。

而兰奇的身后,已是尸山血海,腥臭难当。

他猛地睁开双眼,翠绿的瞳孔中被辉光布满,他高举双臂,身体笔直地悬浮在半空,如同一轮初升的旭日,照耀着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

下一秒,天崩地裂。

一道比山岳还要宽阔,比海洋还要深邃的光耀,自兰奇体内迸发而出,径直冲天而去。

它撕裂了阴霾的天空,劈开了翻涌的黑雾,将大地上的一切污秽之物尽数吞没。

在这圣洁的光芒面前,再强大的魔人也不过是飞蛾扑火。

它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燃烧、湮灭,化为灰烬,更多的魔人仍在不断涌来,却无一例外地葬身于这道光柱之中。

片刻之后,魔人大军灰飞烟灭。

大地重归宁静,天空恢复湛蓝。

唯有银面白袍身影形同一尊伟岸的神祗,静静地伫立在中央。

“霍宁的国土太过无边无际,就算有【不死永罚】固定住了你的身体,你寿命结束的那一刻化为不死族,也会逐渐腐朽崩溃。”

塔莉娅提醒他。

虽然九阶的法力回复速度也快,但永耀毁灭的负担太大了。

她不想让兰奇再体验一次兰克洛斯体验过的死亡了。

“没关系,这一切对兰克洛斯来说都是至少体验过一次的。”

兰奇确信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完全理解兰克洛斯的心境。

他总觉得血月坏世时代的一切还没结束。

这不一定是最差的结局,但也一定不是最好的结局。

通往相对最优结局的钥匙就在这最后仅剩的泰比里厄斯之镜里,如果不将其探寻,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还会重蹈覆辙,犯下同样的错误,重复同样的历史,反反复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朝北方俯冲飞去,强迫自己忽略掉身体的疲惫和告急的法力。

他的背影挺拔而坚定,要融入那片黑暗,又似要撕裂那片黑暗。

……

北方,上万公里远,一片祥和宁静的净土。

圣魄兰特首都,赫尔沙雷姆。

夕阳透过参天古木的枝叶缝隙,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吟一曲生命的赞歌。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芳香,混合着几许花朵的馨香,沁人心脾。

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北方教皇领最淳朴善良的子民。

他们世代耕耘,安分守己,过着简单而快乐的日子。

城邦的一侧,新修建的木屋格外引人注目。

红砖砌成的墙面,褐瓦铺就的屋顶,门前的青石板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为整个房屋笼罩上一层梦幻般的薄雾。

“孩子们,快来吃饭了!”

慈祥的女声从屋内传出,语气满是温柔与爱意。

“来了,妈妈!”

稚嫩的童音此起彼伏地响起,身影从街道上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内。

屋内,一张朴素的木桌上,摆放着丰盛的晚餐。

冒着热气的土豆汤,金黄酥脆的面包,还有新鲜买来的水果,一家人围坐在桌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父亲,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正微笑着看着妻儿,母亲,体态丰盈、气质温婉的女性,正为孩子们盛着汤,嘴里哼着小曲。

“我听说啊,教皇大人下周会去钢铁要塞奥伯伦参加和平纪念呢,人们都说有他在,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战乱和苦难了,他会给我们带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几个孩子有说有笑,眉飞色舞地讨论着他们在赫尔沙雷姆的见闻。

“是啊,我也听说了,有教皇大人在,我们将千秋万代不再受战争袭绕。”

另一个孩子也兴奋地插嘴,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可是,教皇再强也是人,他总有一天会离开人世吧。”

“不会!教皇想必会永生吧,他会永远留在这个世上!”

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父亲长舒一口气,握住了妻子的手。

他们对视一眼,眼底尽是美好期许。

“永生可是一种惩罚,你们暂时还不懂。”

母亲语重心长地嘱咐道,目光慈爱而虔诚。

尽管她知道孩子们是在祝福教皇,但如果他们建立了成熟的生死观,便会理解该如何正确的送上祝福。

“活得久难道不好吗?”

孩童不解地问道。

“根据我活了三十多年就觉得很漫长的人生来讲,如果你要我活个三千年,我想我一定会疯掉的,至于永远……你们想想那到底是多久?”

父亲低头向他们提出了思考题。

孩子们想了想,似懂非懂。

“永远,大概比三个月要久吧?”

“肯定比一年要久。”

“不管多久,我长大了,也要成为圣魄兰特教国的骑士,我要保护弱小,惩戒邪恶,为爸爸妈妈,为所有人带来和平与幸福!”

不过年幼的儿子很快就举起小拳头,眼神坚定无比。

“傻孩子,你平平安安,至于成为什么样的人,爸爸妈妈都会为你骄傲的。”

父亲宠溺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鼓励道。

餐厅其乐融融,脸上满是希冀的笑容。

窗外,太阳正徐徐西沉,将最后一抹血红洒向大地。

微醺的暮色中,几只归巢的鸟儿掠过天际,向南鸣叫着。

一切都那么祥和安宁,仿佛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忧伤与黑暗。

然而。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圣魄兰特南边境,已血流百里,染红了奥伯伦运河。

成千上万的生命,在魔人的蹂躏下凋零。

大地被鲜血染红,天空被霭气笼罩。

城池陷落,家园破碎,哀嚎、哭喊、咒骂,交织成绝望的交响曲,回荡在废墟之上。

在这地狱般的城关远方,一道身影还在霍宁帝国北部沐浴着无数魔人的鲜血,替圣魄兰特帝国挡下了绝大部分的魔人攻势。

此刻的他,早没了往日的风采。

曾经圣洁典雅的白袍,被鲜血和污泥浸染成黑红。

手握权杖的双臂布满伤痕,每一次挥舞都在淌血。

银白面具也已尽数崩裂,露出了那张无法再保持着伪装的脸。

他的犄角是白玉一般的外骨骼,但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皮肤惨白如纸,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痕,宛如一张破碎的瓷器。

深陷的眼窝中,一双翠绿的眼睛亮得渗人,犹如鬼火。

嘴角不断渗出鲜血,顺着下巴滴落,与身上的污渍混为一体。

头顶的天空,仍是灰蒙蒙的死寂,土地更是满目疮痍。

“呼……呼……”

教皇就这样伫立着。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这地狱中挣扎了多久,斩杀了多少魔人。

其命数早已转过了终点,化为了不死族。

活死人的身体,正一点点地崩坏、溃烂。

破碎表皮下血肉模糊,五脏六腑近乎都已破碎。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更可怕的是蚕食灵魂的诅咒。

亡灵一侧的规则正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意志,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还要再继续战斗。

他不能停下。

每多用出一个法术,也许都能拯救成百上千个家庭。

“小心,那里有一只超规格的魔人!可能在八阶以上!”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划破了死寂的空气。

循声望去,兰奇看到了一群骑着银铠骏马的身影。

银光闪闪的铠甲,雪亮的长矛,飒飒飘动的旌旗。

那是北方赶来的圣魄兰特军队,是当年誓死追随圣魄兰特教皇的精锐骑士。

看到这一幕,兰奇的心中瞬间涌上一股希望。

圣魄兰特的前线部队,他们来了。

说明圣魄兰特南边境的第一轮攻势应该是挡住了。

可下一秒,当他看清精锐骑士的表情时,也理解了他们所说的超规格的魔人是谁。

“全军列阵!”

“等等!”

“这个魔人为什么好像有理智?”

“那……那是什么……?”

“他的袍子,他的饰品……”

“不,不可能!!”

骑士们瞪大了双眼,脸上尽是不敢置信和恐惧。

他们颤抖着,倒吸着血腥弥漫的凉气,甚至连手中的武器都握不稳了。

是啊,站在他们视线里的,那个恐怖的魔人之首。

从他身上的配饰,无不指出他就是圣魄兰特教皇。

教皇?

魔人?

这场在一夜之间从霍宁帝国席卷了圣魄兰特教国的灾祸,没人知晓因果,没人知晓教皇去了哪里,他们只知道这场世纪灾难背后必有神秘的推手。

分不清是鲜血还是污泥的液体,破碎的皮肤下,隐隐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像有岩浆在体内涌动——

更骇人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却泛着渗人的绿光,深陷的眼窝仿佛两个漆黑的深渊,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这哪里还是他们敬爱的教皇,分明就是最恐怖的魔物!

“快……快退后……!”

骑士团将领颤颤巍巍地喊道,声音几近破碎,

“那不是教皇陛下……是恶魔……快逃啊……”

银铠骑士们慌乱地后退着,银枪长矛胡乱地指向兰奇。

狂化魔人会让原本的实力暴涨,如果是教皇魔化,所有人,都得死!

惊恐完全笼罩了骑士们的心,摧毁着他们长久以来的信念。

“……”

看着这一切,教皇的眼中,尽是解脱的笑意。

这就够了。

你们不用对霍宁帝国带有愧意,保护好自己,放心去杀魔人,也不要对霍宁帝国活下来的居民怀有仇恨。

恨我吧,怕我吧,仇恨的锁链该在此斩断了。

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就不需要再解释。

忘记从前那个伟大的圣魄兰特教皇。

只要你们能够活下去。

只要你们能够,拥有幸福的明天。

教皇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向他们走近,透露出南方的状况。

可张开嘴,涌出的却只有汩汩鲜血。

喉咙被切断般的剧痛袭来,意识开始渐渐涣散。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但每一步,也都走得无比坚定。

终于……要结束了吗?

这恩怨,这宿命。

还有这……多舛的一生。

教皇颤巍巍地抬起手臂,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但下一秒,尘封在心底的诅咒骤然爆发,将他残破的身躯彻底吞没。

所有骑士本能地后撤。

刹那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

在无数双惊恐的目光中,昔日伟大的圣魄兰特教皇,就这样轰然碎裂,化作了一团灰烬。

没有遗言,没有哀求。

唯有那双绿色的眼眸,在消失时闪过一丝光亮。

不是不甘,不是怨恨。

而是如释重负。

就像他知道,自己的死,会带走所有的罪恶。

而他的名字,也将和这浩劫的真相一起,被永远埋葬。

众骑士愣愣地站在原地,满是劫后余生的表情。

原本以为看到了这场魔人灾厄的始作俑者,看到了不该看的真相,他们将就此被抹除。

没想到,教皇已经到了大限?

……

圣魄兰特与霍宁的战火再度点燃。

失去了精神领袖的北方圣魄兰特帝国,凝聚力开始涣散。

尽管大部分最强的魔人已被清除,魔人猖獗的南方霍宁帝国,仍旧是一片难以踏入的灾土。

随时都有可能有尸潮一般的魔人大军涌向圣魄兰特教国的南方。

漫无终日的末日厮杀,至此拉开。

圣魄兰特教国北部,赫尔沙雷姆。

刻希亚女皇坐在皇宫,痴痴望着南方。

她的泪水浸透了脚下的地毯,滋湿针织的苍兰。

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中,盛满了思念和哀恸。

“教皇……”

“你这个傻瓜……”

“如果注定要身负骂名……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你真的没必要,没必要拯救这个糟透了的世界。”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