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战鼓开始擂响,前军的镇远军兵卒们沉默地握紧兵刃,在步卒侧翼,四百多名弓箭手开始拈弓搭箭。
“咚!”
“咚!”
震天撼地的鼓声,包围神武县城池的西夏军队已经开始掉头回防,六千多西夏军,早就察觉到这支镇远军的出现,在后者还没靠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放箭!”
“放箭!”
两边,都传来各自军官的嘶吼声,箭矢脱手而出,像是天空中陡然飞起了两团乌云,以极快的速度飘飞到彼此头顶。
因为距离近,双方弓箭手射的都比较准,但夏军那边伤亡明显有点惨重,一个小军阵里面倒下了至少四成的士卒,整个军阵瞬间开始混乱起来。
而镇远军的前军里面披甲率很高,甲胄融合了辽国和宋国的精良技术,有些士卒甲胄上插着四五根箭矢,兀自跟没事人似的站着。
第二遍战鼓开始敲响,夏军那边各自军阵都开始推动,可镇远军这边岿然不动,弓箭手们在上官的命令中又齐射了两轮箭矢,再度射崩了夏军的一个前军军阵。
打仗,某种程度上就是砸钱,宋人是事后砸钱,而刘陵是事前砸钱。
韩世忠听着前军传令兵传回来的军报,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刘大帅的一句话。
大帅说过,没有人和事是钱砸不动的,如果有,那就加钱。
“报!”
“夏人军中马军冲出来了,前军守将请求骑兵支援!”
“骑兵不准动。”韩世忠冷声道,“夏人敢用骑兵冲老子的前军?谁教他这么打仗的?”
骑兵冲击成建制的步卒军阵一般来说是愚蠢之举,但镇远军除了自己的旗号外,另外打着旌旗的是宋。
在夏人看来,他们大概是一支宋军,甚至不是经常跟他们厮杀对敌的大宋西军,很可能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杂牌军。所以,对面的主将不管是谁,他此刻都做出了一个很勇的决定。
西夏的马军出战了,无数马蹄争先恐后落下,重踏着地面,大地轰隆震颤,西夏的骑兵们裹挟着不可一世的气势迎面而来。
西夏骑将高呼着让自己的部曲们尽量聚拢成一条直线,如同锋矢般笔直地冲向镇远军前军阵列,因为对面是宋军,骑将也觉得今天的部曲们战意格外高昂,队列在几个呼吸间就调整成了他想要的模样,变得密集如墙。
后方,西夏军步卒军阵也很快就跟上了节奏,只要前面的骑兵打开局面,他们就能直接顺着撕开的口子冲进去。
按照他的经验,宋军很容易被这样直接冲垮。
镇远军前军阵中有几处迅速分散开,十五台床弩露出狰狞面貌,十五名裸露上身的壮汉高喊着挥落巨斧砸在弩机上,弩机扣动,巨大的弩弦砰的一声回落,十五条标枪似的箭矢破空而出,径直没入西夏骑兵们的队伍中,紧接着后方弓箭手再度射出一轮箭矢。
因为骑将的命令,西夏骑兵的队伍里此刻丢失了所有纵深,巨大的弩矢在人群中飚射出一道道血线,战马嘶鸣着栽倒在地,弩矢串着人和战马的尸体径直没入地面。
床弩收回,镇远军前军开始变阵,前排成群的士卒竖立起大盾,无数盾牌联结成墙,大盾的缝隙和上面都露出长矛的锋芒,两翼的镇远军骑兵并没有冲出去与西夏骑兵硬碰硬,而是主动后缩,为即将到来的冲锋做准备。
他们的目的是冲垮西夏骑兵后面的步卒军阵。
韩世忠跨马提枪,带着亲兵汇入骑兵的队列中,他从亲兵手中接过兜鍪,拿在手里没急着戴上,平静地看着西夏骑兵带着冲势轰然撞在自己前军的盾阵上。
越靠近“宋军”前阵,那名西夏骑将就越发感觉到一种不对劲。
为什么,他们还没溃散?
为什么,这些宋军身上的甲胄好像很精良?
为什么.
他讷讷的抬起头,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自己前面的那些骑兵已经先后栽倒,他清楚地看到了长矛锋头的光泽,看到了盾牌后面,那些“宋兵”冷漠平静的面孔,仿佛他们只是等着要杀猪一样。
砰!砰!砰!
盾牌的破碎声和战马士卒惨叫声不绝于耳,长矛先一步大量杀伤西夏骑兵,但浑身满是箭矢的战马也带着冲势撞入军阵中,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但最终,这支至少有八百多人的西夏骑兵队伍,全都淹没在镇远军的前军盾阵里,如巨浪拍打岸边的礁石,巨浪碎成无数水花,但礁石,岿然不动。
残余的盾兵和长矛兵另外组成小阵,部分士卒开始撤入后面的甲士队伍里,跟随着他们一同进军。
数百名镇远军甲士们早已拔刀在手,朝前推进的同时,不断地补刀杀戮倒在地上的西夏军骑兵,甲胄表层不断地溅满鲜血,宋军尚红,而镇远军此刻从头到脚都被血染地猩红一片。
镇远军前军开始推进。
在他们对面,依然有三千以上兵力的西夏军步卒军阵,因为冲锋骑兵的全部阵亡,大量的夏军步卒停下了脚步,虽然己方这边兵力至少是对面三倍,但不知道为什么,从诸将到底下的士卒、辅兵,此刻全都开始犹豫.恐惧。
在他们的视线里,那千余名镇远军两翼,忽然都涌出一片黑色的浪潮,为首者策马出征,手中擎着旌旗,旗面上,是一个韩字。
“浪潮”,开始缓慢的涌动。
西夏军的主将喉咙滚动一下,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童年曾经看过的黄河——浊浪滔天,决堤的时候,河水不断平推出去,将一切吞没,正如即将发生的事情那样。
韩世忠戴上兜鍪和面甲,从面甲底下,声音沉闷地传出。
“传令擂鼓,骑兵列阵,打出本将的将旗全军,随我碾碎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