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微微一怔,听到自家皇帝居然道:“让李良辅慢慢地追,没到董家寨之前,不准追上!”
董家寨,是大宋边境上诸多堡寨体系中的一座,本身屯兵有限,主要是起阻挡敌军和点烽火警告后方的作用。
副将心里很纳闷,但李乾顺舒了口气,心里算是安定下来。
他甚至在心里希望,那支镇远军最好跑的再远一些,也不枉.我儿一命呜呼。
虎毒不食子,李乾顺一开始确实没想让自己的儿子就这般直接死了,养条狗还能有感情,何况是子嗣稀薄的他?
但李仁爱一死,李乾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压上了自己的全部筹码,同时,也准备此战胜利回国后,让自己那位美丽的皇后暴毙。
儿子在下面很孤独,
你这个做母亲的,
还是提前去陪陪他吧。
“杀!”
“杀!”
“杀!”
战鼓声震天动地,朔州城的大门在震动之中,轰然破开,城头上也开始涌入镇远军的旌旗,镇远军士卒大多浴血厮杀,把夏人守军给一路杀崩了。
城内,也有原先宋军的俘虏在挣命反抗,被夏军杀了不少,等到镇远军彻底破开城门后,这些人算是得救了。
在这些俘虏的视线里,大批的甲兵环列城中,夏人降卒被逼着全部跪下,明明是喧闹的战后城池,但此刻,所有人都听到马蹄声传来。
一袭黑甲缓缓策马而来,战马上的黑甲将军摘下兜鍪,当他看过来的时候,那些俘虏忍不住也低下头,不敢对视。
对方的气势,当真是可怖。
但是刘陵对他们眼里的惊惧浑然不觉,在他身边,宋人的使者刘韐忍不住问道:“镇远军此战伤亡几何?”
“战卒死伤二百余,辅兵、民夫死伤较多。”
刘韐并非是不知兵的,默默算了一下,就意识到镇远军和自家宋军甚至是西军的某些差距。
在他看来,伤亡可以接受,更何况朔州城就是朔州最大的城池,只要这里一破,接下来西面和周围的几个镇、堡、寨,全都会不攻自破,因为无兵可守。
镇远军今夜在朔州城歇息,军中文吏在紧张地计算城内储存的钱粮,夏主之前就在这里驻扎,甚至还能找到遗漏的些许“天家仪仗器物”。
刘韐跟在刘陵身后,对于这位同姓的军中大帅,刘韐心里是很敬佩的,但这种敬佩并未过多表露出来,毕竟,他还是宋人。
而且刘陵主动弃守神武的命令也隐隐表现出:他这个人比较有心计和城府,至少并非完全跟大宋的利益一致。
刘韐站在一旁,听到了文吏汇报给刘陵的数字,等文吏走后,他低声问道:“这么多钱粮,你大军带不走吧?”
“不仅是这里,解下来往西一路攻打奔袭,肯定会抢到越来越多的钱粮财富,我这支万余人的军队是吃不下的。”刘陵淡淡道。
看着他的脸色,刘韐心里顿时有了猜测,愕然道:“伱莫不是想烧了?”
“那也太糟蹋了,毕竟是粮食。”
“那你.”
刘陵摆摆手,“我,自有主张,还请刘兄不必多问。”
派人送刘韐找地方安歇,韩世忠来到刘陵身边,刘陵从他手里接过一串洗干净的葡萄,放进嘴里,慢慢感受着酸酸甜甜的味道。
“大帅,金人的使者到了。”
这话从韩世忠口中说出,无论怎么样都显得很违和。
刘陵微微颔首,吃着葡萄,然后示意他带路。
“噗”
穿着常服,步伐懒散,一边走一边吐葡萄籽,这种场面,无疑让那位金人的使者很是不喜。
“敢问贵使名姓?”
刘陵用女真话问道。
“下官,王阿海。”
“原来是王使者。”刘陵递给他几个葡萄,王阿海愣了一下,道了声谢才接过去,他吃了一颗葡萄,忍不住道:“好甘甜。”
“果子,这里有的是,使者若是喜欢,今晚连夜让人给你收拾一车带走。”
“不了。”王阿海摇摇头,道:“下官是奉命来收粮食的,还请大帅将夏人的粮食交给我等,必然会给大帅一个满意的价钱。”
若是李乾顺在这听到他的话,大概会被硬生生气死。
王阿海前脚才跟他说大金兵力不足,不会插手这里的事,但他后脚就来到刘陵这边收粮,妥妥的两头吃。
当然,这也是金人不插手的一部分条件。
见他主动提起正事,刘陵也懒得再客套,直接问道:
“钱呢?”
“粮呢?”
两人对视了片刻,王阿海主动笑了起来,“大金,不会亏待大帅的。”
“意思就是想白嫖?”
王阿海微微皱眉,“大金的国事,怎么能说的如此难听,若刘大帅归降,我国曾许以王爵,现在也是一样,何苦在宋人那边做个委委屈屈的开国侯?”
“给钱。”刘陵耐心地回答道。
王阿海忽然觉得,如果说李乾顺是个食腐的鹰鹫,那这刘陵大概是属貔貅的。
什么都吃的下,就是不吃亏。
他咬咬牙,道:“实在是路途遥远,又一时仓促,是故,暂时没法算账,但是刘大帅请放心,我大金不差这点,若刘大帅.”
刘陵“噗”的一声,吐出几颗葡萄籽,对着远处挥挥手。
“留足大军所需,其余的粮食,全烧了,不准给夏人留一粒。”
“慢着!”
王阿海吼了一声,道:“我有马,夏人的马!我用它们跟你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