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伱呢?”
时立爱默默听着,自顾自喝了口茶,没有回答。
刘陵转过身看他,忽然笑道:
“你要身前名,孤现在就杀了你,你要身后名,本王可以重用你。”
时立爱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站起身,对着刘陵躬身施礼。
“三载前,臣出使宋国,宋人败盟而入寇,臣未能救国,是志已死。
二载前,燕京破,新帝病故城中,太后身死城门,燕地数十万民户被迫迁徙入金,臣只当心与之俱死。
一载前,先帝惨败于金人之手,全军覆没,家国沦丧,故人大半做降虏;宁远坡一战之前,臣门户之计成空话,只知大王或将与金人厮杀,当时是愿身亦同死!
臣已三死,而大王数次活臣之命,仍欲重用,臣并非拣尽寒枝不肯栖之人。臣已老朽,今愿燃残躯,点烛明之光,为大王三兴炎炎汉室!”
时立爱跪在地上,膝盖与地面重重磕出一声,随即,对着刘陵拜伏下来。
“臣,今后愿为汉王而活。”
刘陵没去搀扶他,转过身仍旧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
“五年后,本王先灭金。”
他又吐出两个字。
“帮我。”
时立爱的眼眶瞬间红了,头往下磕在地上。
“喏!”
又是一年年岁将过,料峭寒风吹酒醒,但吹不开绵绵人心。
人心一层又一层,拨开不同颜色的外皮后,却依旧是红的。
以往三年来,燕地都没出现过如此盛况:家家户户都开始飘出蒸馒头的白烟,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笑容,哪怕是那些战死将士的家里,这时候也被周围人感染,多了点好心情。
父亲,丈夫,兄弟,儿子。
虽然他们已经死了,但汉王给出了极高的抚恤,足以让剩下来的人拥有田地财产,让他们衣食无忧,更是让那些还活着的人一次次看到这一幕,直至毫无怨言地愿意为那个男人去死。
这是汉王府立下的标杆,或许以后会养出一帮只会吃铁杆庄稼的废物,但今日,乃至于十年二十年内,将会催生出诸国之间最凶悍的战兵!
燕京城外,一早就涌出了迎接汉王的队伍,马蹄声响起,一名名哨骑催促战马狂奔过来,沿途高吼道:
“大王驾到!”
“大王驾到!”
迎接的队伍在城外蔓延五里,哪怕是刘陵先前已经警告过底下人不要自作主张发动百姓来迎接,但这支队伍里面有燕地各处的守官守将,有从可敦城撤回来的故辽官员,还有那些在燕京城里德高望重的长者,人数其实本就不少了。
再加上,大部分官员守军根本拦不住也无意去拦的平民百姓。
那些长者大多也是平民,但是年岁太高,在金人南下时他们就像是一堆杂草,连金人都不稀罕杀他们,但是在汉王治下,他们的命比杂草还坚韧,比杂草还能活。
队伍的角落处,一个小童搀扶着老者站稳后,抱怨道:
“阿翁,大王车架还远得很哩,您在城里等不就行了,就算是到这儿,又哪里能看得到?”
老者笑道:“就算看不到,听听声音,看看他的队伍也是好的。”
小童沉默了一会儿,不解道:“阿翁,我曾经见阿兄喜欢邻家的水儿姊姊时,也说过这样的话。”
显然,在他看来,自家爷爷和阿兄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同一层次。
老者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冷笑道:
“竖子,三年前,金人南下的时候,老夫我不过是他们都不稀罕杀的杂碎,而如今,老夫是大王治下的祥瑞。你以为,老夫只是自己想看么,老夫是带你来看的!”
他再度一巴掌拍在孙子的头上,抬手指着远方厉声大喝。
“看好,你将来一辈子的主子,来了!”
当那一面黑色王纛出现的时候,顷刻间,五里长的队伍,从前到后,所有人开始躬身施礼,如浪潮一般滚滚涌起又不断平息。
“拜见大王!”
“拜见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