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源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没过一会,门被敲开,走进来另一个她没见过的男人。
那人在杭源面前站定,毕恭毕敬递上一份合同。
“我复印了一份他们签的合同,完整版就是这些,当时杭巍给林成辉的,都是假的资质证明。”
苏俊琳接过来翻了翻:“就算这个能帮林氏免除法律责任,也没法消除现在铺天盖地的谴责,林氏的股票肯定又要跌了。”
“不会。”杭源充满自信。
“为什么?”
“我之所以主动曝光林氏,一是避免杭巍怀疑,二是只有被非官方爆出,洗白才容易。”
“被警方通报等于直接定性,群众爆出还有解释被误会的可能?”她歪着头思索。
“姐姐真聪明。”杭源微微弯下腰凑近她,“林氏上一次的危机就是林成辉被污蔑官商勾结,詹荣义操纵政员证据都摆出来了,所以警方直接定了性。杭巍那个人,为了分担风险,会不会拉林家下水真的很难说。索性不如主动被爆,警方肯定会先勒令停业整顿,然后我们就趁机出示合同,要第一时间撇清关系,得有个契机不是?”
“杭总,视频发出来了。”
他打开手机给她看,五分钟前林氏公关组发布了一条视频,除了郑重道歉之外,还展示了高清版的合同及附件,表示已经主动配合警方调查。经多方核验,是合作方高仿伪造资质,而北岛海关技术还不够完善,未能勘破真伪。
“倒是撇的干干净净,但太干净反而让杭巍生疑。”
杭源双手抱胸:“我们本来就是要阻止合作的,至少明面上林氏说得过去。”
她只能接受:“第一时间选择自保,分担自己的风险,换谁也无可厚非。”
她指着视频上坐在公关组最后一排的男人:“你的人为什么也在视频里?”
“姐姐好眼力啊。”杭源笑着拍马屁。
“别人不认识,我还不认识吗?你前脚让人家在码头拍视频,后脚就让他坐在公关组,小心失蹄。”
“姐姐放心,我什么都没做,就是给林氏提了个建议。”他说着又举起手指。
苏俊琳沉默了一会,走到一旁坐下。
她缓缓开口:“以后不要掺和林氏的事。”
杭源双眸颤动,乖巧的在她面前蹲下:“我知道我不该擅自去见他,但林氏有姐姐的心血,我……”
她笑着摸了摸他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这事你做的是对的。林氏不够严谨,走一遭教训也是应该,但小源你知道吗……”
她突然哽咽了一下:“……自我从海里生还,我觉得我大概是对很多事有太大的执念。我总想什么都护着,什么都操心。我现在觉得,任何人和事都有自己的定数。”
杭源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攥着,用指腹一遍遍摩挲着她的手背。
“我其实挺感谢徐婕的,”她故意阴阳一旁吃瓜的女人,“她老人家快人快语,让我现在成了大家心中被"缅怀"的人。”
徐婕吃瓜突然吃到自己:“我我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当时看到他就来气,又加上担心你,我太难过了……”
苏俊琳笑着瞅了她一眼不值钱的样子:“我想也好,顺水推舟就这样退休,去过自己想过的自由日子。”
“以后,我希望这偌大的摊子,交由你来管。”她盯着杭源的眼睛。
杭源攥紧了她的手,他想安慰开导她,可她眼里的疲惫如何也遮挡不住。格泰过世后,她的心力更是几乎失去了一大半。他心疼地眼圈偷偷红了又红,只能低头用帽檐遮掩。
突然再次响起敲门声,苏俊琳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老会长步履蹒跚地走进来,看见活着的苏俊琳,拐杖一扔,直直地跪在地上。
她一个箭步上去扶起老人,老人不肯起。
“小姐……小姐,您回来了……”
老人仔细打量苏俊琳,紧紧抓着她的手,瞬间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已。
“是,是。我回来了,我还活着。”
她也跪在老人面前,看着地上的拐杖,鼻尖一酸。
老人哭着说了很多,徐婕有点看不下去,偷偷去搬了把椅子进来,和苏俊琳扶着老人坐下。
看着一屋的人和整宿没睡的苏俊琳,老人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从怀里摸出几瓶药酒:“我睡得早,刚一起来就听上工的小伙子们说,昨晚小姐的弟弟在码头上跟人打架,受了点伤,我特地送点好药来。”
苏俊琳猛地转身,杭源被盯得不知所措,干笑着上前谢着接过药酒。
她顺势摘掉他的帽子,扯掉他口罩一看,杭源的嘴角和右侧脸颊上果然有隐隐的青紫色。
“我是说你怎么一晚上都戴着帽子口罩,昨晚跟谁打架了?”
“……”
“说!”
“林嘉俊。”他小声。
她没听清:“谁?”
“林嘉俊!”
她差点失语:“你干嘛跟他打架?!”
“我昨天晚上去码头找他,就是看那个合同嘛,然后跟他说了我的建议,他还傻傻地等警方通报……”
她白眼翻上天:“因为他没你聪明,你就打他?”
“因为看不惯他。”杭源赌气似的走到一边蹲下。
“你不用为了我……”她说到一半,考虑到在场还有人,笑着面朝老会长。
“老人家,辛苦您跑这一趟。我这次是秘密来北岛,希望您替我保密,也不要对外说我生还的事,可以吗?”
老人连连点头:“小姐隐瞒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我听小姐的,只要我知道小姐平安就行。”
她弯腰握紧了老人的手。
老人看着角落里的杭源,又瞧了瞧自家小姐,意味深长地感慨:“小姐的弟弟和小姐一样,都有赤诚之心。知世故又不世故,最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