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埋汰在工地也被人叫做二埋汰,很少有人记着他的大名,有时候连林朝阳这个发小都得想一想才能想起来。
他跑到项目门口,一眼便看见了正与保安闲聊的林朝阳。
“朝阳!”
二埋汰隔着老远就大喊了一声,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跑过来,等快到林朝阳身边时他又慢下了脚步,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
林朝阳停下了与保安的聊天,走上前几步,一下子搂住了二埋汰。
“全是汗!”二埋汰说了一句。
“没事。”
久别重逢,林朝阳结结实实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才松开他。
“朝阳,你咋来了?”二埋汰表情激动的问道。
“我来开个会,顺便过来看看你。”
林朝阳回答问题的时候仔细端详了二埋汰一番,“好家伙!比以前更壮了,这一身腱子肉!”
“嗐!整天干力气活。这回来待几天?”
“这边的事都办完了,待个一两天就走。”
“这么急?”
数年不见,两人自然有许多话要说,聊了一会儿,二埋汰对林朝阳说:“你等我会,我去项目部请个假!”
他说完便冲向了不远处的项目部,来到项目部办公室,这里正好在开会,项目部的五顶红帽子都在。
国贸大厦是SZ市的重点项目,也是在建的全国第一高楼,负责建设的是中建三局一公司。
建设全国第一高楼项目,中建三局十分重视,专门委派副局长李传芳担任现场总指挥,还专门从局里派出了四位懂技术、会管理的干部,组成了工地领导班子。
二埋汰现在是木工二班的班长,请假得找项目部。
此时满心激动的他也顾不得在场那么多领导,进了门就对负责施工的张桂东说道:“张工,我要请两天假。”
“没看到正开会呢嘛?”张桂东斥了二埋汰一句,见其他人的眼神都投过来,他拉着二埋汰出了办公室。
“生病了?还是家里有急事?”
“没有,我发小来看我,我请假陪他溜达溜达,逛一逛。”
“发小来了,你晚上请他吃顿饭不就得了?工地正赶工呢,九月份就要封顶,这会儿你请哪门子的假?”
张桂东倒不是不近人情,国贸大厦作为正在建设的国内第一高楼,工期十分紧张,中建三局为了这个项目可以说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
最巅峰时期,三天建设一层楼,刷新了我国高层建筑的工程施工记录,因此还上过新华社的报道。
这一年时间里别说是项目工人了,就是他们这些管理层也没有一天休假的机会,生了病都得带病上岗。
“那不行,我们俩好几年没见面了。”二埋汰梗着脖子说道。
张桂东头疼道:“你小子,别跟我犯浑,我这胃疼了好些天都没去过医院呢。”
“你那是慢性病,看不看都一样。”
张桂东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瞪着二埋汰,脸上带着怒气。
二埋汰是个莽撞人,不过出来打工这么多年,也多少锻炼出些情商来。
见张桂东面有怒容,他扯起了大旗。
“你知道我发小谁吗?”
“谁啊?大埋汰,还是三埋汰?”张桂东斜睨了二埋汰一眼。
二埋汰不理他的挖苦,脖子扬起来,“许灵均,知道吗?”
听见“许灵均”这三个字,张桂东不由自主的将脖子扭过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怀疑。
“许灵均是你发小?你可真是张口就来!”
“不信我领你去门口,他就在外面站着呢。”
二埋汰跟拎小鸡仔一样拉着张桂东往门口去,“松开!我还得开会呢,还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
“跟你说了你不信,叫你去看又不看。”二埋汰抱怨道。
跟他这么个莽撞人交流,张桂东感觉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去吧!去吧!”
终于请下了假,二埋汰高兴的握住了张桂东的手,“谢谢张工,回头请你喝酒!”
说完他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工棚,打算换点体面点的衣服,身上这身工作服满是汗水与灰尘,太寒酸了。
“许灵均?”张桂东看着他的背影,甩了甩酸疼的手,摇了摇头。
林朝阳在门口等了快二十分钟,才见着二埋汰推着一辆自行车跑出来,他兴冲冲的对林朝阳说:“走!我请你吃饭去!”
两人说着便出了工地。
现在的罗湖还没发展起来,国贸大厦门口的人民南路刚刚修好,但出了这条路,抬眼望去到处都是黄土路,交通也不方便,路上汽车不多,大家骑的最多的还是自行车。
沿路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大开发景象,工地上满是忙碌的身影,机器轰鸣间还夹杂着响亮的口号。
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闲聊时传来的声音里夹杂着来自天南地北的方言。
林朝阳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感受到的是一种时不我待的信心和希望,是一股拼搏闯荡的干练和勇气,这样奋进的氛围在燕京是很难体会到的。
二埋汰在前面骑着自行车,嘴上不停的给林朝阳介绍着罗湖这边的情况。
他来深圳算早的,从80年到现在四年多了,连如今那些散落在深圳各个工地上的基建兵们都没他来的早。
林朝阳扶着二埋汰的腰,感觉有个硬物,问道:“你腰里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