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只见丞相一家已到了跟前。李琳琅起身,拿起酒杯,忍痛听着丞相一家说着那些客套的场面话。李琳琅也勉力笑着应付了几句,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便坐了下来。
“殿下脸色怎么不太好?”对面的晋王妃先注意到了不对,连忙问着。
李琳琅笑了笑,还想说话。可刚张开口,她却忽然眉头一皱,一转头,一口血便喷在了桌上。
“殿下!”
“小六!”
周围人一时都慌了,连忙围了过来,只见李琳琅正一手捂着肚子,口中流血不止,泛黑的血一口一口地向外涌着。而她的另一只手,则缓缓抬起,指向了那倒了的酒杯。
“殿下中毒了!”芷荟故意如此喊着。
李琳琅听到这句话,终于放下心来,在晋王妃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她相信素霜的药,她也相信,事情一定会按着她预料的轨迹继续运行。
这便是她送给丞相王栻的大礼。
荀旖正在书房里练字,忽然听说了李琳琅中毒的消息,急得扔下笔便要出门赶去丞相府。可正吩咐小桃去备车时,素霜却忽然出现了。
“放心吧,”素霜说,“毒药是我亲手配的。会让她吐血,昏迷一会儿,但无性命之忧。”
“你怎么敢!”荀旖急了,却忽然又反应过来:“难不成……是她?为什么!”
素霜点了点头,却只是说道:“殿下说,她自有分寸。”
“她究竟想做什么?”荀旖忙问。
素霜看了一眼荀旖,回答道:“三言两语说不清,往后你便知道了。”说罢,她也不再理会荀旖,出门去了。
后来,荀旖才知道李琳琅的意图。其实,李琳琅要做的很简单:逼迫丞相王栻站队。
兵部尚书郑禁虽与丞相王栻交好,可丞相实在是有些瞧不起这个成天到晚只会奉承人的兵部尚书,二人确有些嫌隙。李琳琅要做的,便是让郑禁以为王栻决心扶持李景修,然后让王栻担上毒害公主这桩莫须有的罪名。王栻必定先封锁消息,再请太医来为虞安公主救治,与此同时他会用尽浑身解数洗刷罪名,然后,他便会发现厢房里那只吃了几口的杏酪。再向下查去,他便会发现,郑禁曾在厨房外徘徊,而在婚宴开始前,郑禁刚和虞安公主起了争执。
发现郑禁曾出现在厨房附近后,王栻必向郑禁发难。郑禁不曾下毒,自然会疑心是有人陷害,他刚发现了李景修和王栻的关系,而他和李景修向来不合,当然会疑心是王栻设局要害他。此时的郑禁必然会反问王栻和李景修的关系,他会拿出李景修的那几封书信来。那几封信里自然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仅仅是李景修亲手抄写的一些诗词歌赋——这些东西最容易被人疑心有隐语了。越是见不得人的话语,便越是可疑。
在这样的情况下,二人都会疑心对方有意陷害。王栻会觉得是郑禁拿着些莫名其妙的书信来诬陷他,甚至是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毕竟如今谁都知道,楚王不得圣心。若是此事被楚王的政敌知道了,而虞安公主也恰好在他府中出了事,那许多人以此为借口群起而攻之,他丞相被问罪便是难免的了。
于丞相而言,当务之急,自然是赶紧撇清关系。而此时,就有个完美的“罪魁祸首”;此地,又是丞相府。在人家的地盘上,郑禁哪里有反抗的机会呢?很快,郑禁便会被绑缚起来,夺去手中书信。
但郑禁也不是傻子,在拿到李景修书信时,他必然会留下那么几封偷偷送出去,或者直接交给宾客中那些自己的死党。当这些人认为丞相已倒向李景修时,丞相便已别无选择了。他们势必会走向决裂。
此时丞相再去向这些人解释已没有必要,趁机踩两脚李景修表明心志倒是简单,可虞安公主也在自己府上出了事……谁都知道,虞安公主同楚王要好;谁都知道,虞安公主这些日子都在给楚王求情,甚至被一向宠爱她的圣上斥责到当众哭泣。
这实在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丞相王栻刚命人将郑禁关押起来,又不由得急得在院中来回踱步,慌忙想着对策。
他正寻思着,忽听下人来报,说是公主醒了。丞相王栻顾不得许多,连忙奔到虞安公主如今休息的厢房外,正好见女医严芳从里走出。
“敢问太医……”丞相小心问着。
“杏酪中的确有毒,所幸殿下食用不多,性命无忧。只是身体虚弱,需要好生将养着,”严芳说着,又颔首小声问着丞相,“公主中毒一事非同小可,不知医案上该如何记录?”
丞相这便犯了难了。方才公主的侍女大喊了一声“公主中毒”,满堂宾客可都听见了,离得近的更是瞧见了公主吐血的模样。就算他拿下了郑禁,可公主到底是在他府上出的事,他怎能脱得了干系?更何况,圣上到底是宠爱这个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