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
李琳琅到宸安殿时,天依旧没有亮,一进门,杨皇后就迎了上来,抓着李琳琅的袖子掉眼泪。李琳琅知道,母后落泪不是因为皇帝即将驾崩,而是害怕这之后必然会发生的腥风血雨。
“母后,别慌,”李琳琅安慰着她,“我已封锁了消息,加强了禁军守卫……母后,我们掌握了先机。”
杨皇后抽噎着点了点头,又道:“快去看看你父皇吧……他从昨日午后便一直昏迷着,夜里却忽然醒来吐了一回血,太医看过,说是差不多就在今日了。”
“好。”李琳琅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向李沔的床榻前走去。床榻周围是侍奉的太医,可李沔依旧是面无血色。李琳琅有预感,天亮前,他这条不知害苦了多少人的性命,便会走到尽头。
“琳琅,你来啦?”李沔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便微微睁开了眼来。
“嗯,儿臣来了。”李琳琅语气淡漠。她瞥了一眼一旁刚刚熬好的药,却并未拿起。这最后一碗药,喝不喝都无所谓了。
“丞相、礼部尚书……”李沔虚弱地说着。他就算荒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是存着几分理智的。他需要将他的皇位传下去,将他至高无上的权力传承下去。
“还有,景、景……”李沔说到此处,却顿了一顿,问着李琳琅,“那个最小的孩子,叫什么来着?”
“景信。”李琳琅回答着。
“哦,景信,”李沔念着,长叹了一口气,“他太小了,如今有三岁吗?”
“有了。”李琳琅并不想多说话。
“唉,可惜,可惜,”李沔念叨着,又奋力地去拍着自己身下的床榻,“可惜了朕的景佑!可惜了景佑!”他说着,许是太生气岔了气,竟躺在床上猛咳个不停。
李琳琅见了这情形,却并没有让太医上前诊治。相反,她使了个眼色,芷荟便忙领着这屋子里的内侍太医下去了。一时间,这里只剩了这父女二人。
“父皇,消消气。”李琳琅轻声说着,却没有半点要安慰他的意思。
李沔在床上咳了半晌,这才喘匀了气,对李琳琅说道:“方才那些人,都叫来、叫来……还有你母后……都叫来……”
“他们会来的,都会来的,”李琳琅说着,无意识地搓弄着手指,“只是,不是现在。”
“何意?”李沔闭着眼睛,问着。
李琳琅垂了眼:“他们不会在现在来,他们会如往日一般上朝……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如今这宸安殿里会发生什么。景信也不会来,他早就被儿臣派人看起来了。”她说着,又抬眼看向李沔,凑近了些,挤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来:“父皇,如今,你的身边,只有儿臣了。”
李沔本欲闭目养神,可他听着,忽觉不对,忙睁开了眼来,看着李琳琅:“琳琅,你,你要做什么?”
宸安殿里的烛火闪动了几下。李琳琅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慢悠悠地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张诏书来,小心打开,又展示给李沔看。“这是儿臣为父皇拟的传位诏书,”李琳琅说,“字迹都是模仿父皇的。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她说着,又指了指诏书上的章,炫耀着:“这玺印也早就盖好了。”
李沔听了,忙努力地伸着脖子去看那诏书。他越是看,眼睛便瞪得越大,最后,竟要强撑着病体来夺。
李琳琅见了,忙起身向后一退,又慢条斯理地将这诏书卷好,放在了李沔够不到的地方。“父皇不是说,儿臣要什么,父皇都会给吗,”李琳琅放下诏书,又回头看向李沔,微笑着,“怎么,儿臣想要皇位,父皇舍不得了吗?”
李琳琅说着,顿了一顿,再开口时竟已有些哽咽了。可她还是保持着高贵的姿态,用着那戏谑的口吻对李沔说着:“也是。儿臣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父皇舍不得的,女人可以舍,孩子可以舍,天下万民的性命都可以不在乎……儿臣还以为父皇已经超凡脱俗,眼中再无尘世,没想到,父皇还是在意皇位的呀?”
“你、你……”李沔说着,又是一阵猛咳。
李琳琅看着咳得脸色涨红的李沔,只是无动于衷。“父皇,”她说,“别惊讶,也别想着挣扎了。儿臣苦心经营多年,若连这点事都做不成,那儿臣也太没用了些。”
“你、你怎么……”李沔还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伸手指着李琳琅,半边身子都要从床榻上掉下。可就算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李琳琅也猜到了。
她上前一步,小心扶起了李沔,让他依旧躺在床上。“父皇是想问,儿臣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她问着,甚至还给李沔盖好了被子,“原因很简单,这天下,本就是儿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