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们去做什么呀?”我跟在娘身后,问着。
“匈奴右贤王派了使者来,他汉语说得不好,若有人能和他说匈奴语,便好了。”娘说。
我明白娘的用意。以往这些事,都是胡奶娘来做的,今日娘要我来,不过是想让我看看军中事务、两国邦交,都是如何运行的。
她们都对我有很高的期望,我知道。我相信,我会不负所望。可从小就被她们的期望压着,着实有点累。
我曾听胡奶娘说起过塞外的风景,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低垂广阔的天。我也想骑着马,在草原上尽情奔驰,不顾一切地一直跑、一直跑,直跑到天边去!我想看看世界尽头是什么样的,作为我自己,只为我自己。
可我清楚地知道,这样的生活,我是永远都无法拥有的。
二十三岁时,我养了两个面首。说是面首,但其实每天只是给我唱唱曲子、讲讲笑话。我心里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如果我一定要有一个孩子,也不会是这两个人的孩子,他们只是空有皮囊,没什么意思。
但在这一年,我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匈奴右贤王想要同大虞结亲,送了自己的女儿来。那女孩叫库诺,还有个汉名:骙君。
骙君很有意思,很活泼,很不羁。相比之下,长得漂亮只是她最平凡的一个特点。循规蹈矩的人我见得多了,离经叛道的人我更是见过,可就是没见过她那样的人。可那些人最后都变得很会掩饰自己的感情,说话绕来绕去,听着就费劲。
可眼前的姑娘,她不一样。她被家里千里迢迢地送过来,在这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本该小心谨慎地行事。可她偏不。她开心时便笑,难过时便哭,生气时便对着院里的一棵老槐树重拳出击,丝毫不藏着掖着。
我看着她发脾气,在她身后忍不住笑,也忍不住担心忙去拦她。“不怕疼啊?”我抓着她的手,问。
她却都不正眼看我,只是用匈奴语说着:“本该在草原上驰骋的马儿却进了蛇窝,从此寸步难行,有什么事能比这还疼?”
我看着她手上的红印,忽然觉得自己方才是如此轻浮,一下子竟不知该说什么。她被当成礼物送了过来,本就心中忧郁,而我竟然还在欣赏她的喜怒哀乐?
我真不是个东西。
正想着,她却抽出来手,转身便要进屋。我没有追上去,只是立在老槐树下。风一吹,槐花落下了不少,铺天盖地遮住了我的视线。
可她却在即将进门时停住了脚步。“冯姑娘,”她转头问我,“你每日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答不上来。
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进了屋,将房门重重关上。我忽然觉得,她好像是在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