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玖伏没有想到她会说这些,正在发怔,庄知鱼却又俯下身来,埋首在她项颈间,轻声喃喃:“我不敢喜欢你,又怕失去你……”
“穆玖伏,”庄知鱼的呼吸弄得她脖子发痒,又热又烫地红了一片,可她也不躲,只是贪婪地留恋着她向来不喜欢的酒气,又听庄知鱼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你好讨厌。”
穆玖伏也略有些鼻酸,可她只能说一句:“你醉了。”醉时说出的话,不能算数。
庄知鱼没有回答,像是睡着了。穆玖伏叹了口气:“是我让你困扰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继续照顾她。可她刚坐起身来,一旁的庄知鱼又被惊醒了。
“不许走不许走,”庄知鱼迷迷糊糊地急了,但动作还算迅捷,“这次说什么都不许走了!如果你一定要走,我就把你绑起来!哦,对,绑,可以绑……”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她早早放在次卧的书包,连滚带爬地过去,拿出了捆仙绳。
“够、够了。”庄知鱼猛然后退了一下,离开了穆玖伏的额头,侧过身去。太尴尬了,她已经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对不起,”庄知鱼道歉,“我喝醉了。”
穆玖伏低着头,也扭过了身。“没关系,”她说,“你只是醉了。”
“嗯,”庄知鱼重复,“我只是醉了,开始说胡……胡话。”庄知鱼说不下去了,她知道,酒后的胡言乱语,并不一定是胡话。她怕自己又喜欢上她了,可如果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呢?如果……
她想着,悄悄转眼瞧了一眼穆玖伏。不知怎么,她又想起了万圣节那晚的事。
那天,穆玖伏看见她和沈佩元说话,便故意来摸她的手,扰乱她的思绪,她很生气,可她为什么生气呢?在转盘上,她不慎和她亲密接触,她也很生气,这又是为什么?那天,庄知鱼的思绪一团乱麻,还没有理清,就发生了飞椅事件,打断了她的纠结。纠结虽然中断,并不意味着这些思考没有必要。
在过去这几个星期里,两人始终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接触,这也是庄知鱼刻意而为。虽然同样是保持距离,但这次的出发点和之前截然不同。她想,或许离她远些、冷静一下,她就可以理清头绪了?但是很可惜,没有。
庄知鱼是个很敏感的人,敏感的人最容易纠结。而纠结,不过是因为她顾及太多,连自身最真实的想法都泯灭在了这些顾及里……她瞧不清楚,也看不明白。就算隐约明白,她也本能地选择回避,以此平息矛盾。
直到刚才,她看到了穆玖伏的记忆,知道了自己酒后做了什么蠢事。或许,有时候无意识说出的话,就是潜意识里最真实的想法。在她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时,她所求的,不过是穆玖伏的一个拥抱。
她彻底躲不过去了,无法回避、无法忽视、更无法否认。这念头一旦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便再无被抹去的可能。即使她嘴上一直在给自己洗脑,说什么“只是在说胡话”,她也已经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
想明白了,或许这才是一切的缘由。庄知鱼不由得微微出神,心里说不上是开心,却也说不上是厌恶。只是整颗心都被吊在了半空中,纤细的蛛网缠在心上,看似稳固,但只要一把笤帚狠狠一挥,跳动的心便会坠入泥土。真相大白带来的不仅是喜悦,还有对未知的恐惧,这感觉,实在是很难受。
由此,万圣节两次生气的原因,她也骤然明白了。无论是摸手还是转盘上的亲密举动,她都仅仅是气自己无法坦诚面对最真实的心意。穆玖伏吃醋,她无法回应;大庭广众之下暧昧亲密的举动,却只能成为其他人眼中的笑柄。这份感情,她无法接受,别人自然也不会认真对待。说到底,她最气的还是自己。
答案似乎很简单,但也不是那么轻易地就能让人接受。就算心里明白了,嘴巴也不一定随意地就能将一切吐露。毕竟,这对庄知鱼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她实在是一个惹人厌烦的、磨磨唧唧、容易纠结的人——她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可在她纠结的时候,时间并没有静止。太久的沉默,只会让身边人越发惶恐忐忑。一方小心翼翼、一方瞻前顾后,所得的结局,只会是蒙着眼睛走迷宫,用手摸索着找寻出路——也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了。所有的感情需求,也都在这沉默中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求。
“没事的,小鱼,”穆玖伏重复着,“我知道你在说胡话,我也没有多想。”她说着,下了床,站起身来:“我们也该出去了。”
云淡风轻,好似昨夜的一切,仅仅是酒醉后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