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输过,”沈佩元的声音有些发闷,像是哭了,仿佛她才是备受委屈的那一个,“只有张绥。除了张绥,在其他地方,我才不会输!”
她说着,手上更用了几分力气。穆玖伏痛得轻嘶了一声,要紧紧咬着牙,才能不发出声音。疼痛感已经涌上天灵盖,而她的回春术根本来不及用。
不行……她不能再耗下去了。沈佩元可以发疯,她却不能在这里赌气。于是,她抬头看向沈佩元。在月光下的阴影中,她看见沈佩元再度抬起手,要向她击来。穆玖伏不禁冷笑了一声,忽地用了浑身的力气,向前冲去——
“你!”沈佩元一惊。
“小庄同学怎么还没有回来?”会议室里,关和颖看了看时间,“已经二十分钟了。”
“你是想问正安吧。”李桂英说着,放下纸杯。一瓶酒已经喝完了,她仍觉得不够尽兴。但也没办法,酒有喝干的时候,人也有走散的时候。总有人惦念着没喝到的那一口酒,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安可以照顾好自己。”关和颖说。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李桂英把纸杯扔进垃圾篓,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知鱼那孩子没什么根基,修为几乎等同于无。想想,还是挺危险的。”
“我也去。”关和颖说。
“耳塞有吗?”李桂英问。
“早准备好了,”关和颖说,“蓬莱设计的,隔音效果绝佳。”
两人说着,一起出了门,开车向西南方向追去。两个多小时后,她们终于进了那座大山,在夜幕沉沉中钻进了林子。几声乌鸦在啼叫,面前黑不隆冬的,什么都看不清。
关和颖停了车。李桂英一边关了车门,一边随手捏了个诀,从地下唤出一只僵尸狗来。“来,闻闻,”她说着,伸手在狗鼻子前摆了摆,“找这两个人。”
僵尸狗嗅了嗅,转头便向东边跑去。虽然步伐僵硬,但并不妨碍它跑得很快。李桂英看向关和颖:“走吧。知鱼那孩子跑不快,她们还没走远。”
两人说着,当即施法疾步追去。果然,没走多久,她们就看见了前方的师生二人。“颜正安!”关和颖没忍住,高声叫了一句。
前方二人身形一顿,但只有庄知鱼回过头来。“老师好。”她看着两人,说。
“你好。”李桂英笑眯眯地回答。
关和颖却不理睬,她径直走上前去,绕到颜正安面前,低声质问着:“你疯了?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还带着学生!”
庄知鱼听见,连忙默默撤远了些,做出要去找李桂英说话的模样。颜正安扭过头去,不看关和颖,口中回答道:“你心里清楚,她和我在一起,就算遇到危险,不会有事。她是我的学生,既跟着我离校,我便会照顾好她。”
“你想怎样?”关和颖急急地低声问,“把自己的肉喂给学生保命吗?这么多外人,如果传出去了,你怎么办?你知道这后果有多可怕吗!”
虽然走远了一些,但庄知鱼还是能听见老师们说话的声音。她觉得有些尴尬,又不禁有些感慨。关和颖在学生面前一向是热情而严谨克制的存在,可在面对颜正安时,她总是会一瞬间回到九十多年前的状态里——彷徨、愧疚,再加一点心不甘情不愿的酸涩和纠结。于是,她一边关心,一边退却,想要关心,却只能选择伤害。时间是个很残忍的东西,可有些感情在时间面前似乎很难磨灭。只要一句话,九十多年就都白活了。
“这还要多谢你。”颜正安很平静。
关和颖愣了愣,似乎苦笑一声,又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有很多种办法,可你选择了最为冒险的一种。”
颜正安说:“是的,有很多种办法,似乎胜利就在前方。可是,万一呢?”她问:“万一,有意外呢?”
关和颖语塞,只听颜正安继续说道:“我是经历过的人,知道在我们的世界中,万事皆有可能。比如明明用尽办法自尽,却总是留有一条命在。一次看起来万无一失的选择,也可能让人悔恨终身。”她说着,终于看向关和颖:“更何况,你的学生,正身处险境。我不想让我的学生如我一般,后悔终身。”她回头看了一眼庄知鱼,又看了看她身侧的李桂英:“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说罢,她对庄知鱼高声说:“走了,知鱼。”然后,她便再也不看关和颖,径直向前走去。
“来了!”庄知鱼听见,连忙跟上。
关和颖立在原地,看着颜正安的背影,目光随她而洞,脚下却像生了根。她想同她去,可她似乎从未与她一起前行。她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从先前的暗中算计,到如今的无限悔恨……她似乎只能看着她。说到底,在当年的那堆破事里,颜正安的确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