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慰藉她的是,虽然辛姮总是急匆匆地去,但她回来的时候,总是冷着脸,面上一点儿欣喜之意也无。看起来像是去办正事,而不是别的。
她就这样宽慰着自己,她的徒儿应当只是去看书的,而不是做些别的事。可话又说回来,就算辛姮真的去做些别的事,又关她这个师尊什么事呢?
而如今从槿秦口中听到这事,她便连宽慰自己的借口都没有了。她一向信任槿秦,槿秦都这样说,那想必不会有错了。
槿秦见她如此,却皱了皱眉,道:“不对,你没说实话。”她说着,拉住了燕渺的手:“师妹,你到底怎么了?这些日子,你怎么越来越奇怪了?不过是徒儿间的事,你怎么这样大的反应?”
燕渺听了,轻轻叹气,又摇头道:“师姐,我也不知我最近是怎么了。”她说着,抬头看向槿秦:“可能,我还不是太适应如今的生活吧。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日夜相伴,难免就把她看得太重了些。她不过偶尔做了件我不知道的事,我就有些不自在了。”
说罢,她又低下头来,只盯着自己的衣带出神。
槿秦闻言,不禁一笑:“就为这个?师妹,我没想到,你也会如此。”她说着,给燕渺添了茶:“我刚带徒弟时,也是如此。总想着人家父母把孩子送来我这里,我一定要十分上心,万事都不能掉以轻心,因此时时关注,生怕徒儿出点意料之外的事。可是这样,我累,徒儿也累。你想啊,人家毕竟是我们的徒儿,平日里哪怕再亲近,到底差了一辈儿,对我们总是有些又敬又惧的情绪在的。你怎能指望她和你无话不说呢?毕竟只是师徒,只要她肯认真修炼,好好做人,平平安安的,不就够了吗?”槿秦说着,把茶盏推到燕渺面前。
燕渺听了,只是默默无言。“毕竟只是师徒。”燕渺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心里没来由地更不痛快了些。可这句话,不是事实吗?
槿秦见她仍没有精神,低头想了想,又道:“师妹,我知道,这是你的第一个徒儿,你难免更上心了些。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我这样的人,凡事还是少用情为好。不然,苦得只是自己。”
“少用情?”燕渺猛然抬起头,看向槿秦。
然而槿秦此时并没有注意到燕渺的异常,只见她望着窗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但又不是看着窗外的景色。“你想啊,师妹,这世上能有几人,如你我这般,长生不老的?我们教了这许多徒弟,修炼有成的不在少数,可真正能和我们一直相伴的,又有几人呢?我们的时间早就停在了修成长生不死之体的那一天,而他们却不同,他们的时间还在流动,他们会老、会死,最后腐烂在泥土里,哪怕修炼可以延年益寿,到头来仍是逃不掉死亡的宿命。你多用一分真心,到时等他们离去,你便多一分伤心。何苦呢?”槿秦说着,眼眶似乎含泪,可她再转头看向燕渺时,一切便又恢复如常了。
“师姐……”
“师妹,”槿秦抬手摸了摸燕渺的头,“徒儿不会永远陪在师尊身边的。看开点吧。”
“嗯。”燕渺轻轻应了一声。听了槿秦一席话,她本以为会豁然开朗,可不曾想,她心里竟更沉重了几分。
“毕竟只是师徒。”
“少用情。”
“徒儿不会永远陪在师尊身边的。”
夜里,槿秦的话仍在耳畔回想,燕渺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这几句话。不,不只是这几句,还有那些困扰了她已久的声音,还有玄影师尊赠她的那十六个字。她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团乱麻,但似乎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冲出来。
这在她看来十分诡异的状态一直困扰着她,她沉陷其中,无法自拔。正当她心烦意乱之时,她忽然听见外边一声门响,便连忙起身望过去。隔着窗,她瞧见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从外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那是辛姮的身影。
燕渺看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些动静惊扰了自己,不由得轻轻叹息。再透过窗子去看那朦胧的月,便知时候已不早了。这些日子,辛姮一直晚归,多半都是这个时间回来。
往常,听到辛姮回来,燕渺多半只是坐起身来瞧一眼,然后便接着休息。可今日她心里乱乱的,不由得下了地,披上衣服,便走了出去。
“阿姮。”月光下,她叫住了她。
辛姮刚要进屋,忽听那边门响,便连忙站住了脚步。回头一看,只见燕渺已立在了门口,正在唤她。“师尊怎么还没有休息?是弟子惊扰师尊了?夜里凉,快进屋吧。”辛姮忙赶到燕渺面前,说道。
燕渺只是摇了摇头:“没事,我还没睡。听见你回来了,便想来看看你。”她说着,打量了下辛姮,只见辛姮紧握着手,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