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是在和燕渺相处时,她也时常感到辛酸愧疚。因为她记得自己去苍潭派的任务,记得云方王的养育之恩。她和她相处时虽感到压抑,却仍是将她视作尊长。哪怕当日她想逃离魔界,她也仍是口口声声的“辛姮有罪”,哀求着云方王放她出去,虽然最后她一时没忍住顶撞了她,让她对她施以重罚,她对她也无太多的恨意。
直到那日,在古音之口前,燕渺中了烈火焚心,槿秦被尘封于土阵,而云方王无视她的苦苦哀求,亲手断了她最后的向往。多年的压抑在那一刻,终于变成了恨意。而让这恨意爆发的,便是那彻头彻尾的欺骗带来的怒火。
她曾经那么相信她、那么敬爱她,可她却一直在骗她、瞒她!
“你说什么,”云方王也忍着怒火,她被气得浑身发抖,“你再说一遍!”
云方王没想到,有朝一日,辛姮竟会对她说“恨她”
。若说有什么话最能伤透云方王的心,那便是这一句了。
这些年,她尽心尽力地抚养着这孩子,将她视作辛碣的继承人。她将这孩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日日关心、呵护着她。有魔族嫌弃辛姮的凡人血统,又嫉妒辛姮得到了云方王的宠爱,也是她力排众议,护着她、宠着她,用行动为辛姮扫除障碍……她虽嫌弃她昆吾氏的血统,却也因她是辛碣的孩子而真心对待。也正因为她是辛碣的孩子,所以她才怕极了她离开。
怎么如今,她竟在说,她恨她?
“我说,我恨你,”辛姮重复着,咬牙切齿,“我难道不该恨你吗?这么多年,我敬你、爱你,唯你是从,可你把我当做什么?你只把我当做一个提线木偶!你骗我、瞒我、利用我、又毁了我所珍视的一切!我难道不该恨你吗?”
“住口!”云方王怒吼一声,手上一发力,只将辛姮丢出去老远。
辛姮被扔出了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登时呕出一口血来。可她嘴上仍是不停:“王上,你好虚伪,口口声声为我好,口口声声念着我的母亲,可你若真的为我好,你若真念着我的母亲,又怎会将她唯一的女儿视作一个称手的工具?又怎会不惜一切地要利用我达成你自己的目的?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
“你懂什么!”云方王问着。
“是,辛姮不懂,可辛姮有自己的想法。王上,没想到吧,我竟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是可以任由你摆布的操线木偶。你不愿告诉我的事,我自然能找到别人告诉我。今后,我不会再相信你,也不会再听从你的调遣……我自己的路,我要自己走。”
辛姮说着,强撑着站起身来,回头便要向外走去。云方王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慌了。她怕她离开,这孩子是辛碣留给她最后的礼物,她还想从这孩子身上找寻辛碣的影子,她也只能从她身上找寻辛碣的影子。
“站住!”云方王喝道。
可辛姮置之不理。她坚定地看着宫门的方向,那也是古音之口的方向,她要离开这里,她要走自己的路。
云方王见她完全不理会自己,彻底怒了。她一抬手,便狠狠向辛姮打去。辛姮虽是背对着云方王,却也时刻警惕着,早已做好了要殊死一战的准备。察觉到云方王发招过来,她连忙一个后翻,那一招几乎是贴着她的脸擦了过去。
“王上,今日,你拦不住我,”辛姮落在地上,脚下略有些不稳,这些日子她动不动就受伤,实在是有些虚弱,可她的眼神却依旧坚定,“除非,我死。”
说罢,她直视着云方王,捏紧了拳头。
云方王见她是铁了心地要离开这里,不禁眉头一皱。“你休想!”她说着,一挥手,竟瞬时天地变色,风云乍起,铺天盖地的沙尘直冲辛姮而去。
辛姮见状,不觉向后退了一步。她知道遭遇了那猛烈的狂风沙尘会有怎样的后果,一旦被这风沙卷了进去,便会被活生生地搅成碎片……
“如此,那便尽力一搏吧。”辛姮说着,也不退缩、不躲闪,只定定地站在那里,双手一抬,将浑身上下所有的灵力倾泄于掌中。在那狂风将要将她包围之时,她猛然一回击,竟生生地扛住了。
云方王见她竟敢直面自己这骇人的术法,一时竟心软了些,手上也不由得收了几分力气——她本就无意让她死。“姮儿,”她说,“收手吧。你如今认错,孤不会怪罪你。”
“主君,快认错吧!”熠然也在旁劝着。辛姮与真要与云方王硬碰硬,那便是以卵击石。而熠然心里也很是清楚,云方王永远不会放她离开,就算她离开了,她也是会想方设法地让她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