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丘上,辛姮被带到了大殿上。一百多年前,她也来过这里,那时她装得乖巧,紧紧跟在燕渺身后,打量着来赴宴的仙家,警惕着元令仙君。说起来,她和燕渺还是在这昆仑丘的一间客房里定情的。如今再来这里,竟然,已过了这么久了。
而燕渺……
想到燕渺,她心中一痛。
“前尘往事,黑白难断;来日之事,祸福未定。切莫执念太深,误人误己。不违本心,方是正道,”西王母的声音骤然响起,“本尊当年这话,可不仅是对燕渺说的,昆吾氏。”
辛姮听见西王母如此称呼她,倒也没再反驳了。她只是规矩行了礼,道:“见过西王母。”
“起来吧,”西王母说,“知道为何本尊今日要将你请来吗?”
“辛姮不知。”
西王母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外界俗务,本尊原本是不打算管的,只由着那些小辈闹去。可谁能想到,真的有人敢动用这石印的灵力,还大材小用,阴差阳错地将这石印召唤出的万灵变成了她一人的护卫……你说,本尊怎能再袖手旁观呢?”
辛姮愣了一下,道:“晚辈不解。”
西王母笑了笑,道:“你这孩子,确实大胆,竟让天下万灵去护卫你那契灵。契灵本就是一团灵气,而灵力是灵气所化。你魂飞魄散之际,她拼尽一身灵力救你,用自己的灵力黏合了你的魂魄。她的灵力如今都在你体内,而她身体被毁,便成了一团普通的气,随风散了。换言之,她如今仅存的那部分就在你身体里,而你召唤出的万灵神识未开,还分辨不出这区别,竟来护卫你……不,是你身体里仅剩的她。”
辛姮听了,大惊不已,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却又开始不自觉地流泪。“那,”辛姮哽咽着问,“她还能回来吗?”
“她从未离开,又何谈回来?”西王母反问。
“可……”辛姮急了,却欲言又止。
“昆吾氏,本尊问你,”西王母说,“你想活吗?”
辛姮闻言,低下头来:“今日之前,想活,却自知活不得。今日之后,竟是自己也不知了。”她说着,又忙抬头看向西王母,道:“如今,我更想让她活、让她回来……不,我想,让她在我眼前。”
说罢,她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求西王母救她!只要能救她,哪怕辛姮受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辛姮自愿领罪!”
西王母见她如此,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痴儿。”又道:“你确该领罪!但你罪不至死。百年前天庭降罪,你怒杀天兵和昆吾氏,当日你便一心求死,是燕渺护住你心脉、那魔王让你复生。死了一回,前罪已消。复生之后,你确有过错,但从未主动挑起战火,也未曾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就连方才,你也一个天兵天将都没杀。天庭自有天条,人心也有定论,你,罪不至死。更何况,如今你也死不了,你的魂魄被她紧紧黏合,谁又能取了你的性命?”
她说着,看向了跟在辛姮身后的那些黑影,道:“这些契灵只有完成一个任务才会散去,直到下一个动用石印的人将他们召唤出来……可偏生,这世间的昆吾氏只剩了你一个了。”
辛姮听了,只是道:“辛姮也不想承担这样的责任。”
“它本也不该存在,强大的力量总是会引起人觊觎的,”西王母说着,看向了辛姮手中那一方石印,又看向辛姮,道,“所以,今日本尊要请你做一件事,也只有你能做。你若做成,罪过全消。”
辛姮听了,登时明白了西王母的意思:“您要我驱散这些契灵?我要如何做?”
“本尊亦不知,但若说这世上有谁能做到这些事,那只能是你了。毕竟,你和契灵渊源颇深,”只听西王母又道,“但在此之前,为了防止这力量被有心人利用,你不能到处行走。本尊会给你划出一块地,直到这些契灵消失,你才可以离开。如何?”
辛姮想了想,答道:“辛姮领命,只是,她……”辛姮还想问燕渺的事。
西王母正要转身离开,听了这话,不由得微微回头看向辛姮,道:“本尊已说了,她从未离开,只是你现在见不到她罢了。到她能出现时,她自会出现的。”
辛姮闻言不语,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手腕上的烧伤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怖。那是燕渺留给她的最后的印记,看起来,这辈子是消不了了。
“她从未离开……”她想。
苍潭山自此便消失了,谁也不知道那好端端的高山飞去了哪里。而苍潭派,在苍潭山消失后,也搬去了别处,更易了名字,据说又有仙人上天庭做官了,但谁知道这是真是假呢?渐渐的,苍潭之名,也不为人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