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多少年了,还念念不忘家里的丫鬟。今天惦记人家干活勤快,明儿又怀念那个会识文断字的,”女人像是轻轻捶了一下他,“是不是后悔,跟着我这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嗯,有点后悔,”男人听着竟有几分认真,道,“若我当年娶了那富商的女儿,如今岂不是享尽富贵?何至于一件体面衣服,还要翻来覆去地穿。”
“行啦,别发牢骚了,”女人说,“当日里嫌弃那商人女儿丑,如今又来同我说这些,像是我没把你伺候好一样。你且别说这些虚的,快想想松儿信中所说之事,究竟该如何是好?”
“娶,一定得娶。四门博士的妹子,看上了他,能不娶吗?”男人十分坚定。
“你只说娶,可你又不说怎么办!家里这还有一个呢,难道你想让松儿,瞒下自己在家有妻吗?这若真是又娶了人家女儿,你要松儿如何同两边交代?”女人没好气地说着:“说起来都怪你!若非你当年吃醉了酒,便同人称兄道弟,心里没个准数,都没和我商量,早早地给松儿定了亲!以咱们松儿的才干,他定然能娶得一个官宦小姐,岂是这乡下教书先生的女儿能比得了的?”
“你这话说的。若非你当日鼓动我和你私奔,我如今也是在家享清福,我的儿子同样能娶得官宦之家的小姐。你说,祸根儿在哪?”他反问。
“那还不是你贪图我的美色!”女人又气得拍了他一下:“别扯这些,说正事!”
“呵,看把你难的,”男人轻蔑地笑着,“这事有什么难的?淑娘老实,我给松儿写信,让松儿写封休书来,这事不就结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可是淑娘她,到底没什么过错啊……怎好休妻呢?”女人问。
中年男子闻言,不禁冷笑一声:“妇人之仁!”他说着,又瞥了眼窗子,嘴角像是勾出了些笑意出来,语气却是一本正经:“咱们也不怕别人骂,到时候只还让她住在家里就好……就如同,咱们的女儿一般。她如今没了母家,我们照顾着她。这些年,我们也为她做了不少事,待她不薄,如今就算休妻,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听你这话,你这会子又心软了?”女人问着。
“松儿的前途是一回事,这淑娘的生活也是一回事,能兼顾才最好。”男人说。
“得,你又在这里做老好人了。”
他们议论着、又互相抱怨着、取笑着,可风听不懂他们的言语,那些算计对这裹着花香的风而言,只是吵闹的噪音罢了。如今,这缕香风只牵挂着张淑娘——那个曾为路边野花遮风挡雨的女子,那个任劳任怨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