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事了!”崔灵仪心想着,又看向癸娘。
癸娘明明看不见她的目光,却还是心领神会,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轻轻道了一句:“走!”话音落下,两人已到了码头边的林子里。那匆忙奔走的声音又在崔灵仪耳畔响起,抬头一看,只见大雨滂沱之中,那披蓑戴笠的身影已跌跌撞撞地到了码头边的客栈前。
客栈是黑的,码头也是黑的。淑娘已到了客栈跟前,却犹豫了一下,抬起的手又垂了下来。她转过头,看向了暴雨中的码头。大片紧紧挨着的船只,在此刻是那样安静。船舱里的一点点灯火在雨中忽明忽灭,淑娘看着那灯火,忽然愣了愣神,竟忽然抬脚向码头上走去。
“她这是?”崔灵仪不解,又看向癸娘。
癸娘没有回答,只是对崔灵仪道:“现在离开,一定安然无恙。你,要走吗?”
崔灵仪实在是不喜欢她这故弄玄虚的模样,她眉头一皱,便又看向了淑娘的背影,回答着癸娘道:“你若想离开,自己离开便是。反正我是一定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你我说到底也只是萍水相逢,你不必在此陪我。”
癸娘听了,无奈叹息,却什么都没说。崔灵仪见了,便也不说话,只又追着淑娘的背影走了几步。在这瓢泼大雨里,淑娘一个人呆呆地立在码头上,却仰头望着那遍布这乌云的夜空。即使有蓑笠堆积,可她的身影在这雨夜之中,依旧那样单薄。
许是雨声吵醒了浅眠的船家,有人探出头来想看看天色,却被这岸上孤零零立着的人吓了一跳。“哎呀,”那船家叫了一声,“这是人是鬼!”
淑娘像是回过神来,她看向船家,又柔声道:“大爷,我是人。”
“哦?那你怎么大半夜站在这里?”船家犹疑地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又问:“是要赶路吗?”
淑娘似是吞了一口口水,她看了看远方,又看向这船家,问:“洛阳,可以去吗?”
“可以,可以。”船家回答着。
“那……对岸呢?”淑娘又问。
“当然可以。”船家回答道。
淑娘听了这回答,却又放眼望向了这泠泠河水,在大雨之中,河面不停地旋着涟漪,无一刻安宁。船家见淑娘不回答,却不耐烦了,只催着问道:“你到底要去哪?”
“我、我……”淑娘一时语塞,又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啊……”她说着,又回望了下身后,入眼的仅仅是一片漆黑的林子,可她却挤出笑容来:“这里,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为什么是我要离开呢?”
船家见她举止异常,心中猛然升起了些许惧意,也不愿再和她继续打交道,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疯婆子!”说着,他便又缩回到了船舱里,再也不理会淑娘。
于是,茫茫天地间,再次只剩了淑娘一个人。她驻足在码头上,正如她平日里驻足在村口。可结果注定是一样的,她终究是等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她能等到的,永远只有最坏的消息。
“看,她在那!”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不远处响起,淑娘听见这声音,却闭上了眼睛,望着天笑了。
“终究是我,天真了。”她说。
杨父同那小李哥一起赶了来,杨父手里还抓着个粗重的镐头。小李哥刚要问淑娘话,杨父却上前一把拽过淑娘,又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混账东西,竟夜奔至此,”他骂着,“你究竟想做什么!”
淑娘被他拉扯着,却什么都没说。小李哥见了这情形,一时乱了手脚,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也不好插手,竟只能立在一边看着。倒是崔灵仪急得就要上前,想一剑砍了这老头子……只可惜,她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走,跟我回去!”杨父说着,拽着淑娘便要往回走。淑娘是那样无力,她在挣扎,却依旧只能踩着泥跟着她公公的步伐。小李哥看了,却只是欲言又止。
“爹、爹……”淑娘一边挣扎着,一边用着这样的称呼。可杨父却只是置之不理。
“爹、爹,我不回去了……”淑娘近乎哀求地说着,却已不知不觉间被带离了码头,拖到林子里去了。
杨父依旧像是没听见一般。好像有石子落在他身上,可根本无济于事。
淑娘终于怒了,她眉头一皱,眼泪掉了出来,却红着脸对着杨父吼道:“你做了多少亏心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杨父一怔,又回过头来看向淑娘,面容上尽是隐忍待发的怒意。可毕竟小李哥这个外人在,他又看了小李哥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句:“你可以回去了。”
“不,你不能走,”小李哥还没有动作,淑娘却已经叫喊起来,又挣扎着想要摆脱面前的男人,“你怎么敢做不敢当呢!成婚四日,我母亲便去世了,我为母亲守灵,你说你要来帮我,可在灵堂前,你做了什么!你、你怎么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