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陪着我,”她想,“如此便够了。”
“你醒了?”癸娘睁开了眼睛,声音中还带着些慵懒的鼻音,她的确是刚刚苏醒。
“嗯。”崔灵仪应了一声,却并没有收回目光。她的双目,依旧深深地凝视着眼前人的面容。癸娘看不到,是以她可以如此大胆。
“昨夜,雪停了,”癸娘依旧没有松开手,只轻轻说道,“床榻上的行李,我都放在了一处,收拾好了。你,不必担心。”她说着,停了片刻,又问:“宁之,今日出发么?”
“嗯。”崔灵仪应了一声,又猛然坐起,定了定神,道:“用过早饭,我们就走,去洛阳。”
早饭后,两人便要上路了。严府有心,不仅为她们二人准备了盘缠冬衣,还为双双准备了吃食。大雪刚过,天寒地冻,在这关头赶路,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应该多一些。
“多谢贵府这些时日的款待,如今,我们也该告辞了,”崔灵仪说着,看了看被严家老爷抱在臂弯上的严惠儿,郑重道了一句,“保重。”
严惠儿的身体已经大好,如今只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沉默寡言。见崔灵仪和癸娘要走,她难得地开了口。“保重。”她说。
崔灵仪点了点头,她调整了一下背上的剑,便拉着癸娘上了骡车。只听她低声下令,双双便乖乖地抬脚前行。两人一骡在这雪地中渐行渐远,雾气朦胧,很快,严府众人便再看不见她们的身影了。
即将出宿州城时,坐在骡车上的崔灵仪回头望了望身后。远处的人早已看不见了,昨夜的雪如今已被踩成了泥,脏兮兮的,但车轮印和骡蹄印却依旧明显。只要走过,必然会留下痕迹。
但是,若是雪彻底融化了呢?
“在想什么?”癸娘轻声问。
“没什么,”崔灵仪笑了笑,又扭过头来,只望着前方,又慨然道,“世间这么大,人却这么渺小,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所做之事,都没什么意义,对吧?只怕,到最后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于天地而言,或许如此。可是,人总是要遵从本心的。”城门的阴影从两人额面上缓慢划过,癸娘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缓慢平和。
“可是……”崔灵仪话到嘴边,想了想,却又叹了口气,“罢了,没什么。”
“你想说什么?”癸娘追问着。
崔灵仪仰头望着天,道:“若是我的存在无法留下任何痕迹,那我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她说着,又自嘲笑道:“我知道,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如今,这世上没几个人认识我。若是我死了,有谁会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