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涌动起来,一只巨龟从水下缓缓探出了头:“不知神君有何吩咐?”
宓妃蹲下身去,问道:“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巨龟点了点头:“但凭神君吩咐。”
宓妃将手中的帛书递给巨龟,又郑重嘱咐道:“烦请你,帮我将此物带给治水之人……务必送到那人手中!”
“定不辱命!”巨龟说着,衔过帛书,便要离开。
“还、还有,”宓妃忽然又开了口,声音竟有些难以察觉的颤,“回来之后,请去河伯石宫,为我带一句话。”
她说着,挤出一个笑容来:“就说:《南风》之意,君已得之,宓妃狭隘,望君莫怪,若有机会,还盼能够……与君合奏。”
巨龟点了点头,便又沉入了水中,去找寻那些正在治水的凡人。宓妃望着巨龟离开带起的水流,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可很快,她便泄了力,又倚在石头上,望着不远处的大河发呆。
“冰夷……”她喃喃念着。
她很不解。明明,一开始,她只是想劝导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神灵宽仁、博爱一些。如今,她似乎已成功了。冰夷不再是刚愎自用的神灵,她不再高高在上地俯瞰众生,如今的她已看过了凡人疾苦,意识到了神灵之重任。
宓妃知道,她成功了。可不知为何,在看到冰夷离开时,她竟生出了愧疚和不舍。
她很清楚,这愧疚和不舍并非出于对冰夷的担忧,担忧她会反悔或者其他。这愧疚和不舍仅仅是因为,她看见她伤心了。
也是在此时,她才意识到,她并不想让她伤心。而今日那些言语,于冰夷而言,未免太过刺痛了。
而今,她也只能倚在这石头边,暗自神伤。
但还好,凡人终于得到了她们的指引。马龙出,神龟现,河图洛书横空临世,凡人也终于有了希望。肆虐人间的洪水终于收敛了一些,而冰夷只是终日坐在石宫里,握着陶埙,望着手链,出神。
她总是在想,洛水河畔的那位神女,如今怎样了?
可她仅仅是想一想。明明面前放着阴鉴,她却一次都没再用过,就连这陶埙,她也没再吹响过了。
想她做什么呢?冰夷总是如此对自己说。
“她只是为了她的子民,才对你有几分好颜色,”冰夷想着,越发落寞,“如今她心愿已了,只怕根本不会再想着你……她从来不曾想着我!”
“所以,你也不要再想她了,”她郑重其事地劝着自己,“只是比邻而居而已,有什么可想的!”
可惜,她虽如此想着,腕上的手链却根本舍不得摘下来。不仅如此,她无事时哼唱的,依旧是《南风》之曲。
即使如此,她也总是自欺欺人地想着:时日一久,自然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