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这些平静的话语中,虚靖能感受到陆长生在极力压制的汹涌澎湃。
对于刘秀珠的感情,在陆长生心中,恐怕是对武王一样的。
像陆长生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能让他如此平静地说出一个最重视的人的生死,能让他看着最重要的人死去,这可能比杀了他本人还难受。
可是陆长生要压制住这种难受,因为他身上有责任。
这种责任是刘秀珠给的,是刘秀珠在临死前,在还清醒的时候托付给陆长生的。
她将临安托付给了陆长生,将大汉托付给了陆长生。
这或许,是一种残忍吧。
死去的人,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托付给活着的人,让活着的人背负不可承受之重。
这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
活着的人,能让即将逝去的人获得安心,获得最大的信任,这才是人生的终极意义。
虚靖站起身来,他感觉自己太沉重了,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刘秀珠托付之人是陆长生,可是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如此难受,可见陆长生要承受的东西,是有多么压抑,多么的致命。
虚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可以上阵厮杀,可以搏命。
他也可以嬉笑怒骂,可以玩世不恭。
他唯独不喜欢这种持久的、沉重的、不可推卸的压抑。
“我走了,我去找武冲喝点酒。”
“长生,明天中午,如果明天中午临安城还没有被攻破,那么我会护着其他人先行离开临安城。”
陆长生没有做声,看着虚靖的背影走下城头。
虚靖说的是对的,哪怕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临安城守不住了。
游多宝的疯狂,北莽将士的疯狂,是陆长生和北莽作战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陆长生也是个疯狂的人,是个对敌人疯狂的人。
他每次上阵杀敌,都能杀得敌人魂飞魄散,屁滚尿流。
可是这一次,北莽的人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哪怕是死,也要拉上大汉将士一同死。
当敌人和自己一样疯狂的时候,这仗就很难打了。
这个时候撤离临安城,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却是无奈的选择。
因为临安城里的武器都耗尽了,不仅是士兵,连弓箭、火油、石头都用完了。
因为最好的选择是十天前游多宝下令死攻临安城的时候,那个时候撤离,或许还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
现在撤离,只能保住最后的实力,能保住星星之火。
刘秀珠是走不了,她亲口说过,如果临安城守不住了,就将她一把火烧了。
她也不逃了,也不连累大家了,就让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免得尸体遭受北莽人的玷污。
如同她当初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界上。
明天,就要说分离了!
我身边的至亲又少了一个。
陆长生仰头,想朝天嘶吼一声,又被自己硬生生压制下来。
现在,他连发泄的地方都没有了。
因为现在整个临安,整个大汉都系于他一身。
我该怎么办?
紫凤,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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