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他低低道:“阿姨,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很难相信,但您的住址和名字都是胜男姐告诉我的,她眉毛上有颗痣,她说,她是在八年前六月份的时候打车遇见了黑车,她还告诉我,她爸爸叫陈实……”

王珍豁然扶住旁边餐桌,她的脸似乎更白了几分,沈无漾忙说:“对不起阿姨,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我相信。”王珍忽然道。

她拉开扶着的那把椅子,拿起旁边杯子猛地灌了口水,剧烈喘息了几下,“请坐,您请坐。”

“阿姨您别怕,我不是什么大师,但我也绝不是骗子。”沈无漾几乎是被她按在了座位上,又说:“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胜男姐转述给我的,她被卖进了大山里,她想要回家。”

王珍长久地凝视着他,眼泪很突然地就滚了下来。

沈无漾慌忙去旁边抓纸,纸放在一堆砂糖橘上面,随着他动作咕噜噜掉下来两个,他一只手去抓,另一只手赶紧给王珍递纸。

她直接蹲在了地上,先是小声呜咽,继而变成了嚎哭,毫无章法地从纸抽中连抽几张纸,将一大团纸按在脸上,像某种动物在悲鸣。

沈无漾没见过这种情况,在他此前实习所做过的每一个采访里,受访对象都挂着和气的笑容,他们比他还要熟练,所以即便他不怎么熟练也没关系,台上的人都是照着稿子念出精心准备的客套话,回头把稿子要到手里改一改,就是一篇可以见报的优质报导。

他的手指蜷了又蜷,到底没有说什么,也许她只是想要一个发泄。他抿了口柠檬水,又拿出手机备忘录对了一遍,确定陈胜男所说的一切信息都记在了自己心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珍终于站了起来,她抬起头,手背抹了抹眼睛,“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沈无漾正要出言安慰,她却问道:“你见到的胜男,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

不像个人的样子。

沈无漾不知道从何说起,是打结的头发还是破烂的衣服,是癫狂的神情还是背后吃食的肥猪。他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最后说:“胜男姐,是很期盼的样子,她和我说话的时候眼睛特别亮,她希望能看到爸爸妈妈来接她回家。”

但他的心却是很沉的,他脑中反反复复地盘旋陈胜男的每句话,她说“我出不去了,但她们得出去”。

什么样的人,会彻底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