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小仲微赧搓着手,眼珠子滴溜溜在伏霄和师无算之间乱转:“去找殿下的建议,是师公子提的,但是那些不合时宜的事,是我自作主张……我本想往您府邸上塞些条儿纸儿的通禀此事,哪晓得您贵人事忙,一直不曾发现……”
他口中的“条儿纸儿”,恐怕就是书房里那些根本看不明白的鬼画符,伏霄倒是上过心,奈何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朝中诸事又忙碌,渐渐就淡忘了。竹小仲解释道,这是担心内容被人认出,才施以自家不外传的丹青技法,将那些玩意写成那个德行。
顶着师无算的目光,伏霄也算收敛些,觑了眼竹小仲,道:“小掌柜的家学真是高深难测。”
“哪里哪里,”竹小仲挠挠后脑勺,“此法是我无聊时所创,打算将来传给我后世子孙。”
此时那两名青年悠悠醒转,四目环顾之后,虚弱喊道:“二叔无恙?”
伏霄:“……?”
竹小仲更加赧然:“禀殿下,小的在家中辈分稍大,这两个侄儿,皆是我拉扯起来的。”
伏霄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脑袋缺根筋,再者自己并非真心要同他计较,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今日将我府上的怪事查明,便是了结,竹小掌柜,日后还是老老实实做生意为好。”说罢拂袖就要走。
竹小仲一听,刚才收回去的眼泪眨眼又冒出来,哭哭啼啼道:“殿下,殿下,民间传殿下最是仁厚,见不得我们这样的小民受苦,殿下!”
伏霄反笑,悠悠道:“我为你强出头,我能得着什么巧?一套书与安生日子比起来,孰轻孰重?”
竹小仲擦泪:“家传之物葬送我手,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若是殿下能为草民伸冤,莫说是什么癸酉的蜀本西厢,就是最难搞到的建本金瓶梅,我也替殿下赴汤蹈火啊!”
空气冷了一冷。
食色性也,虽是饮食男女在所难免,但毕竟为士人所不齿,当着旁人如此堂皇地叫喊出来,总归不合适,伏霄看看师无算,对方微妙地转过脸,暗处看不见神情,再看看子兴,子兴默默掩面,装聋作哑。
他指指点点:“你一个小孩……”
竹小仲不给他说话的时机,接着哇哇哭:“殿下,小的从小就失去了爹娘,还要千辛万苦拉扯一对侄子长大——”他的一对侄子嘿然垂首,相继泪垂。
伏霄被他吵得脑仁疼,手上使力,将他天灵盖一敲,终于松了口:“行了行了,什么西厢金瓶梅留着你成人了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