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半月前从南城逃往北城,托家带口,还备了好些盘缠,谁曾想北城闹了饥荒,米粮价直接涨了不少,还有乞丐夺食,盘缠再多也不顶够,更别提一家子还有几张嘴要喂。
北城某户人家。
“娘,我饿。”
小孩瘦得已经不成样子,两颊凹陷得厉害,衬得那一双眼睛极亮,极黑,本该是和天上的星星争辉的,如今却让一旁发髻散乱的妇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妇人将孩子抱在怀中,轻轻抚着小孩枯黄干燥的头发,心头狠狠一抽。
“……阿亭最是爱美的,怎么头发乱了不叫青碧梳?”她问。
“青碧姐姐变成星星了,娘。”孩子将头埋在娘亲的怀里,神色天真,眼眶里却落下泪来,“娘,娘,阿亭好想青碧姐姐啊,她睡着的时候还在喊饿呢,可是……可是,她半个肉饼还没吃呢。”
妇人恍惚想起,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儿。
青碧还有弟弟妹妹。
死之前,她还想着不知生死的弟弟妹妹。
妇人脸上没有惊讶。死的人太多了,她甚至都觉得自己也死了。
妇人从袖里掏出了一把檀木梳子,这是她相公予她的定情之物。小巧的檀木梳,此时正轻柔地梳着孩子的头发,一寸一寸:“那娘给你梳。”
“阿亭,给娘唱支曲儿吧。”
妇人望了一眼天,天色已然暗沉下去,拿着三支金钗前去典当的相公还未归家,她哀戚地想,大抵是遭遇不测了。
阿亭只觉娘亲话好少,扯了扯娘亲的袖子,却怎么也不肯唱。
他害怕,害怕一唱,娘亲就不见了。
“唱吧,阿亭,娘在。”
阿亭嗫嚅着,还是唱了:“红芍簪在阿娘鬓上……”
忽然,“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
紧接着是闯进来的两个流民。他们蓬头垢面、骨瘦嶙峋,翻箱倒柜地寻找一切能吃的东西。
妇人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捂着孩子的嘴巴,神色紧张地往门后躲,却一不小心碰到了花瓶,花瓶“啪”地摔在了地上,顿时吸引了流民的注意。
“有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往母子俩藏身的地方去了,扯住妇人的衣裳把人给拽了出来,孩子的脑袋狠狠地磕在了地上,当即破了皮流出血来。
“……孩子?”妇人这才发现那人眸色猩红,裸露的皮肤有溃烂的伤口,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此时他贪婪地俯视着阿亭,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