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顿时沉默了。
韩度继续说道:“溧阳的官员当中,很多都是因为逼不得已的原因,最后才没有能够坚守住本心的。有的是自己病了,有些是父母病了,还有的是儿女病了,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人去死吧?其中一位官员,他原本也能够过清贫的日子,但是在他老母病了之后,眼看着亲娘脸上一日不如一日生机,面对蒋一儒送来的名贵药材,他妥协了......”
韩度的话让老朱都开始伤感起来,他不禁回想到当初父母兄姐为了将最后一个菜团子留给他,活活在他面前饿死的场景。若是他当时但凡是有一丁点的办法,别说是贪墨了,就算是让他去杀人,他都会毫不犹豫。
老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情绪平复下去。抬头凌厉的眼神看向韩度,质问道:“你是意思是,朕杀错了?”
“不。”韩度毫不犹豫的摇头,说道:“贪就是贪,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否则的话,若是以情有可原就免去了那些贪官的罪责,那对于百姓又怎么公平?”
“没错!”老朱顿时点头说道:“若是朕饶了他们,那才是对百姓的不公。”
随后眼睛看向朱标,提醒道:“听到没有?只要是贪官,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都绝不可饶恕。否则,你如何对天下百姓交代?”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朱标正襟危坐,恭恭敬敬的朝父皇行了一礼。
韩度见老朱要趁机指点朱标,便顿住了话。等到老朱回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韩度才继续说道:“贪官的确是罪无可恕,但是有些明明能够坚守本心的官员,最后却因为一点点的药材,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给拖下水,也足够引起重视了。”
老朱不由得点点头,就算是他也为这样的官员感到不值得。可若是让他开口认错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开口问韩度有何良策,这样的话老朱也问不出口,只得拿眼神盯着韩度。
韩度心领神会,立刻说道:“究其原因,还是官员的俸禄太薄了。”
老朱却不以为然,冷哼一声说道:“官员的俸禄薄吗?是,朕厘定的俸禄对比各朝来说,的确是不算优厚,但是朕也给了官绅不用纳粮的优待了啊?如此,难道还不够么?”
韩度无语的看着老朱,这样的话也只有从老朱嘴里才说的出来。什么叫和历朝历代来比,不算优厚?这根本就是有史以来最低的俸禄,好不好?而且相比历朝历代,还不是少一点,而是少了一大截。就拿老朱最为推崇的大唐来说,大明官员的俸禄只有大唐的十之一二,谁敢信?
不过韩度现在没有功夫和老朱理论这个,而是诚恳的拜下,说道:“皇上,官绅不纳粮遗祸无穷,万万不可再继续下去了。”
老朱听了,顿时面色铁青,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韩度,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官绅不用纳粮这可是老朱的得意之策,现在被韩度说成是遗祸无穷,老朱没有抽刀砍在韩度的脖子上,那都是看在他是自己女婿的份上。
不得不说,老朱虽然手腕强硬,对百官毫不留情,但是对于自家的亲人,他还是能够给予足够的宽容的。
“韩度闭嘴,你怎么能质疑父皇的旨意?”朱标急了,他的奏折能不能被父皇接受是小,若是让韩度惹怒了父皇,那他都未必能够救下韩度。
韩度感激的看了朱标一眼,自己也不想说啊,可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用力的抿了抿嘴唇,韩度在老朱灼灼的目光当中,开口说道:“皇上可知道,为何蒋一儒等人在溧阳为非作歹,却没有一个人告发他们吗?”
溧阳,现在可谓是成了老朱心里的痛,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提起溧阳,老朱都会给予万分的重视。强压着心里的火气,沉声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笼络了全部的官员吗?”
韩度微微摇头,“这的确是一个原因,但就算是官员包庇蒋一儒等人,难道皇上就不奇怪,在此之前,这么多年了,为何就没有一个受苦的百姓来京城告他们的御状?”
“这是为何?”老朱顿时沉吟起来,他开始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现在被韩度提醒,才觉得果然是十分古怪。
按理说,蒋一儒等人在溧阳县作威作福多少年,溧阳百姓就受了多少年的苦,可是为何以往偏偏就没有百姓来京城状告他们呢?
别说蒋一儒等人能够将状告他们的百姓都堵在溧阳,官道蒋一儒等人或许还有办法堵住,难道他们连全县的小道都给堵住?这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一个两个百姓,他们还能够拦住。溧阳受苦的百姓可谓的数不胜数,怎么也不可能全都拦住吧?
若是真能够做到如此,那这一次也不会有黄姓书生带着血书前来京城状告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