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僵直的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杨清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就像他抱着的人很冷很冷,他想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捂热,可最后皆是枉然。
春寒料峭,全身都冷透了,这世上留给她的温存并不多,她想留住,可它们都在一点点流失。
她很想应他,很想过往的一切都是误会,可他的一句“原谅”,证明杜如冰所为皆是他所受意。
温热的泪水滑落,杨清指尖微颤,便闻寒冷彻骨的声音响起,“和离书已签,我与将军日后一别两宽,盼将军金戈铁马,早日平息战火,凯旋归来。”
她一根一根拨开他的手指,声音清冷决绝…
不知不觉已到了宫门,與车停下,景阳顺势下车,将杨清一人留在了身后。
宫门的侍卫都换了新面孔,豹头环眼,抬起刀剑将她拦至门外,她一个不备,踉跄着后退,直至温热且带着粗茧的手掌抵住了她的后腰,清凛的松香从身后包裹住她,杨清取下腰间的令牌,往前一亮,侍卫登时打躬作揖,退至宫门两旁。
景阳昂首大步前行,心中却苦涩难当,她从没想过再回到这里会这么难,日后,和离之事昭告众人,她怕是再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了吧!
这怕是她和皇兄、母后相见的最后一面了,这个念头一起,她更想早点见到皇兄,以便相处的时间多一些,她疾步匆匆走向福宁殿。
而福宁殿是宫中不起眼的偏殿,位置偏路又远,景阳不曾去过,问了几个宫人才找到的地方,只见眼前是一处残破的宫殿,且有重兵看守。
杨清跟在身后不远处亦步亦趋,见她受阻,才跟上来与看守的侍卫交涉,随后侍卫松口放他们进去。
景阳推开宫门,只见院内杂草丛生,七零八碎的物件洒落一地,到处是蚊虫和灰尘,远处的破败殿门随着风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哪里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皇兄!”
景阳寻着能落脚的空地往大殿的方向走,四周静寂的可怕,时不时有老鼠四处窜逃,她吓得冷汗涔涔,发丝贴在脸颊两侧,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走到了殿前,漆面斑驳的雕花门歪在一旁,寒风顺着豁开的口子灌入殿内,她侧着身子,顺着缝隙进入殿内,在破瓦颓垣中寻找皇兄的身影。
微弱的光线穿过残破的门窗洒在殿内,让昏暗的殿中有了些许光亮,景阳四处寻觅,直至在一处废弃的屏风后看见他端坐在案前的身影。
宣纸铺满了小小的案几,随风飘得满地皆是,她捡起写了一半的罪己书,悲愤的墨迹零乱的叙述了惠帝与苏扬拓谋权篡位、残害手足与君臣的事迹。
有她熟悉的上阳郡一行发生的事情,也有她听闻的君主如何陷害幽州刺史林沐一事,还有她不知的细节,包括如何残忍屠戮林氏一族,毁尸灭迹,并借此向朝中重臣发难,向倾向显帝的豪族世家敛财等等。
数日前幽州谋逆案大白于天下,上面的告示只简短写了几处惠帝的错处,并未提其中细节,眼下详细且不堪的过往残忍的摆放在景阳面前,她不禁流下了泪水。
再翻到下一张宣纸,上面写的是惠帝如何篡权夺位、残害显帝及其子女的事情,就连襁褓中的婴孩都没逃过一杯鸠酒,而三公主景德自幼时养在惠王府,惠王一时不忍,平复心绪后,将对显帝所有的愧都弥补给了景德,这才保全了她一命…
最后一句“谋大事无须择手段,务必斩草除根”。
连惠帝都有愧,他竟然还不觉得他错了!
景阳震惊的抬眸,对上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睛,苏扬拓浑身散发着暮气,不修边幅的坐在地上,死气沉沉。
“来了!你可有预料过朕今日的下场?”
幽暗狭窄的空间寸步难行,然,苏扬拓的脚上扣着一双脚镣,稍微一挪动,就发出“啷当”的声音。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又往她身后看去,看到杨清的时候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笑声就像从地狱底层的缝隙一点点钻出的一样,阴森森的,透着彻骨的寒意。
他一会儿指着杨清,一会儿指着景阳,笑得前仰后合流下眼泪来,就像快窒息了一样。
“皇兄!”
景阳担忧的走上前,正欲拍抚他的后背,突然,他把她的手臂打向一边儿,笑声戛然而止,怒目圆睁,指着杨清,却看着景阳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