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颔首,在纸上快速记录后,也举一反三道:“既如此,那便一同将饲养的标准也都准备出来罢。这样,若有不遵守规矩的,也有惩罚的出处。”她抽出一张空白宣纸,头也不抬地命道:“你稍等片刻,带我先将方才说的内容誊抄出来。”
萧六见她欲用镇尺画图,待拿起来宣纸便卷起边来。陆南星伸手,刚要将笔筒拿过来当做镇尺,就见男人修长的手指先她一步,摁在了卷边的宣纸上。就在此时,她一抬臂,右边也翘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
两相对视之下, 陆南星垂眸看着卷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这可让萧六有些犯了难,摁住两头边角并不难, 只是这姿势过于亲近。他不由自主地别过头, 看向帐顶。
陆南星脑子里塞满了他方才说的内容,极其认真地画完格子,这才呼出一口气, 又将内容填完, 这才吹了吹未干的纸,问道:“你可以说日常饲养需要注意的事项了, 对了, ”她抬头说道:“呃……季节变换时, 是否也需注意马儿有无生病之类的提醒。”这才发现,此人的宽阔有型的下巴就正在她的视野中。
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他修长的下颌线, 以及随着说话上下滚动的喉结上, 在古铜色的搭配之下, 透着无法言说的野性。真赏心悦目呀, 抛开他那张脸之外。
“表姑娘说的是,毒日头下要将马匹牵到通风凉爽的大房屋内,亦或是树下阴暗的地方。冬日严寒, 夜间要将鞍屉用腹带系在马背上遮挡寒冷, 只有这样精细地养育呵护,才能保证义军现有的马匹能在战阵上使用。”
萧十二在大帐外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男人背对着帐外, 俯身双手撑在书案上, 对落座的女子像是亲密地说着什么。他无法抑制心中的震惊, 刚要不动声色地离开,却被身后洪亮的声音喊住了, “萧十二,你怎得鬼鬼祟祟的,找姑娘有事?”
萧十二犹如被点穴那般,站在帐外握拳在唇边咳了声,“阿硕姑娘说笑了,卑职受大帅之命,前来询问表姑娘是否还有需要添置的物件。”
阿硕端着刚从溪边盥洗的器具,狐疑又警觉地看了他一眼,正准备迈入帐内,看到眼前的场景瞪大了双眼,张着嘴脑子里一片问号。
陆南星见萧六迅速将一旁的镇尺压在宣纸下,长腿往后退了一步,将正中的视线让开。她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眼,向帐外命道:“有劳了,进来回话。”待萧十二走进帐内,她放下手中的笔,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睃巡。
萧十二梳了发髻,看上去与箫六一般高,实则箫六比他高了半头。二人除了鼻子都很挺拔之外,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
但萧十二的五官与太宗皇帝的画像足足有四分相像。但开国之初宫中的画师艺技参差不齐,再加上总要将皇帝画的具有王者之气,与真实的面容相差很多。
太|祖皇帝更是被画的面目过于凶狠,看上去倒像是金国皇帝的样子。与太宗皇帝面阔浓眉厚唇的帝王之相完全不同,怎样看都不像是亲兄弟。
她自嘲地想,就连她自己的皇后画像,都被画的珠圆玉润,张贴在城门口当做通缉人像,都不会被认出来。
“十二,你祖籍何处?”陆南星轻啜一口阿硕端上来的茶,问道。
萧十二在陆南星的瞩目下,不便与萧六对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脑中飞速思考如何回答才会应付过去……箫六看了眼他,直言道:“表姑娘知晓咱们是一个村的,只是当时卑职没来得及汇报老家在哪儿。”
萧十二听懂了他的暗示,袖笼内的双手紧紧握拳,没想到他竟然对这女人说这么多,面上故作惊讶后有些为难道:“卑职与箫六是江浙行省清流县萧家村人士。虽是同村,卑职自幼便去临近的扬州进学,鲜少归家。自从金贼洗劫了村子后,家人全部遇难。卑职也是上次在大营外才知晓箫六哥还活着。”
陆南星记得《太宗本纪》中提到,与太|祖皇帝同出一母是为圣天仁皇后。彼时,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大败金贼于老家漠北,实现了江山一统。却在回京途中,突发恶疾薨逝于集宁,遗诏皇弟承王继承大统。
依据萧十二的意思,他与萧六根本不是亲兄弟。再者,江浙行省清流县在后世隶属滁州,与应天---萧家的龙兴之地也有段距离。
史实与口述,势必有一个是假的。
想到此,陆南星见箫六面色如水那般平静,继续问道:“为何你们两个那天见面,却故作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