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诩见他不着痕迹的盘问, 车帘都未掀开, 只笑道:“海多哈统领客气了,父王与我都是为了大金国。眼下反贼猖狂, 军报不分昼夜, 也连带兄弟们不得吃酒耍牌。长顺, 把赏赐给海统领。”
海多哈听着熟悉的声音连忙拱手,“世子见外了。银钱卑职不敢收, 替兄弟们谢过世子的厚爱,只是您也知晓,入宫盘查的规矩不能废。王爷若知晓,怕是会怪罪。”
白束将沉甸甸的钱袋子往他怀中一抛,冷笑道:“你方才还说世子两个时辰才出宫,此刻有要紧军情,如此没眼眉么?”
海多哈掌管禁卫军多年,如何不知看人脸色。眼下这父子两个说不定就是明日的皇帝和储君,但他也深知禁卫军的指责,若是其他王公大臣也就算了。正因为他们父子日后有望取而代之,待坐上皇帝老儿的宝座后,回想他如此轻易就放人进宫,那他这统领的乌纱帽从今夜起就保不住了。
念及至此,他陪笑道:“宫规明确规定,哪怕刚出宫再进宫,也是要盘查的。如今卑职不只承担陛下乃至后宫娘娘们的安危,更担着王爷的安危,还望世子体谅。”
元诩懒洋洋地掀开车帘,“何必说那么多,本世子还急着向父王禀报军情,海大人可看清楚了?”
车内的情况一览无余,海多哈恭敬地拱手,“卑职谢过世子,才刚交班时见到王爷从斋宫出来,世子慢走。”
元诩将车帘放下,在海多哈地一声令下,马车疾驰过宫门,向东宫的方向行去。
陆南星告诉车夫,“从协和门穿过去走夹道,不必经过奉天门,避开禁卫军巡夜的路线。”
白束的惊讶丝毫不亚于车夫,靠近她坐,直觉地感受到她逐渐紧绷的身子,甚至有些颤抖。
“可是冷了?”
元诩听到白束关心的询问,掀开帘子说道:“你进来坐,左右已经进了宫,无人再敢盘查。”
陆南星摇了摇头。自从进了宫,总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心中憋闷熟悉的感觉,再次笼罩在她的心头。她估算了能想到的一切,却独独忽略了自己。
“阿菟,咱们的人是否已经就位?”
元诩将自己的披风解开,披在她的身上,“他们一直都在。你们来的那晚,我借口加强巡防,又塞了些人到禁卫军内。今夜行动已让人送信,放心罢。”
陆南星将披风拿下来搭在手臂上,应了声好,“送你到东宫后,我和白束去斋宫找人,按计划进行,一切小心。”
元诩还是有些担心,但从方才她指挥车夫走小路来看,果然对宫内的地理位置了若指掌,也就不在多话,不忘叮咛,“情况不对就示警,保命要紧,最晚寅时若没见到我,果断离开!”
“明白。”陆南星见马车过了文渊阁,“你们要拐弯了,我们就在此处分开。”
还未等元诩启口,白束自然而然地扶住了她的腰身,将其轻轻一带,二人轻巧落地,朝着正北的方向消失在暗夜当中。
一路过了箭亭都未见巡逻的禁卫军,这种日薄西山的颓势,颇有当年亡国前的征兆。
“不用减慢速度,一直往北,过了景运门放我下来。”陆南星伏在白束的背上,在他耳边低声指路,“右前的竹林里有奇石,咱们走大路便是。”
白束耳边传来酥麻的感觉,听着她沉着冷静的声音,即便在黑暗的重重宫阙中前行,却并不觉得疲惫与担忧。
“斋宫前殿后寝,院内有抱厦三间,宫墙高四十尺,你是否能背着我翻越?”陆南星见景运门就在眼前,立即问道。
白束托着她大腿的手臂逐渐收紧,微微侧首简短回应,“可以,搂紧我。”随着脖颈间温热的手臂紧紧将他环绕,他猛地提气跃上写有‘景运’二字的琉璃瓦上,在可供一人穿行的宫墙上按照陆南星的指示,越上了斋宫的墙头,找了一处连接重檐的位置将她放了下来。
陆南星扶着琉璃瓦刚站稳,电光火石间被他压在身下,两个人紧紧贴在巨大的鸱吻旁的黑暗中,在互相鼻息的交缠之中,听着对面宫殿上琉璃瓦上发出轻微的脚步声,并伴随着萧祈晏的质疑声,“既然王爷相邀,为何不走正门?”
随即又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哼声,伴随着陌生的嗤笑,“我早就说将他打晕就没那么多屁话,咱们快些复命。”
陆南星听到脚步声渐远,心有余悸地抬眸,刚好与不知端详她多久的白束目光相对,她赶忙双手支撑着他身侧的琉璃瓦勉强起了身,“幸好咱们没被发现,听声音他们像是去了西北方向?而东宫在东南方,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