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然只是扫了对方一眼, 很快就将视线移到了谢怀宁身上, 提醒他道:【还有半盏茶时间换班的侍卫就要来了】。
谢怀宁没作声, 只是从怀中拿了一只白瓷瓶, 拔掉上面的软木塞, 一股奇怪的香气从瓶子里飘散出来。
他将瓶口放在姬赫南鼻子下方,不多会儿,竟有一只绿豆大小的灰虫子从他的鼻孔中爬出来,随即落进那瓶中, 被谢怀宁又收了起来。
“今日之事多谢你。”谢怀宁看着他, 宽慰道, “你也放心, 今夜种种就当大梦一场,明日皇帝醒来便就什么都忘了,不会拖累你。”
桑然眼神微动,抬起的手也细微地轻颤了下:【我并不在乎这个,主子,我只是……】
谢怀宁道:“你已经不是奴隶了, 桑然。我也不是什么六皇子, 我在大夏时就已经告诉过你, 你已经不用叫我主子了。”
桑然手僵在半空中, 又缓缓垂落。
当年他隐秘的心思里最期盼的, 就是有朝一日不用再叫谢怀宁“主子”, 而是能用“人”的身份平等地站在他的面前,与他说上几句话。
可没想到,经年之后,这个愿望真的被实现后,却是如此叫人绝望和痛苦。
谢怀宁不是没看见桑然眼中的黯然,他们两个曾经在这吃人的皇宫之中情如手足、无话不说,但是终究不是同路人,即便短暂同行交汇过,最后也还是渐行渐远了。
倒也不单单只是桑然,幼年他在不屈山上听国师讲经,课上罢了,国师曾为他算过一卦,说他是罕见的至尊至贵的命格,却偏偏父母子女亲友缘淡薄,一生恐怕难觅相伴之人。
谢怀宁起初听时因为年岁太小尚且懵懂,对于这些话还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现在渐渐大了后,他倒觉得那卦象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他好像天生与别人就结不出什么深厚的缘分,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对他来说都显得缥缈的不可捉摸。
不过谢怀宁对于此,心中虽然有些淡淡的感慨,好在他素来奉行顺其自然,倒也并不十分介意。
若说之前他对于桑然或多或少还有些深藏于胸的心结,经过这次也是彻底释怀了。
谢怀宁挥手与桑然作别:“伴君如伴虎,我知你素来机敏,但是终究心不够冷硬,只怕以后会吃苦头。我已经不再怪你,你也不需要再对我心怀歉意。我走了。”
桑然看着谢怀宁飘然如风的背影,惶然地上前追了两步,他发出一声极轻的类似于“啊”的声音,却又很快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