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推行后,各种各样的问题也源源不断地传来,谏言停止政改罢免宁澄荆的朝论更是多不胜数,他看着那些起于民间的哭喊和纷争,也自我怀疑地自问过好几次。
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宁澄荆与关长汲成了海晏殿的常客,秦绩就新政一事质疑过几次,可每次说到重点处,问题便会变成士族权势过盛,若不革新便无法令大楚安定。他一面觉得这原因对,却又在事后觉得不对。
秦绩叹着气,揭起碗盖抿了一口茶,问这内臣道:“你说,朕做错了吗?”
内臣一跪,说道:“圣上可是大楚的天,又怎么会错呢?”
秦绩从他嘴里听不到实话,只能闷气地让他先下去。
殿内再次一静,他枯坐了片刻,随手从一旁的奏折里抽出一本来看,翻开之后才瞧了一眼又赶紧合上。
不是上议停止新政,就是催他充盈后宫。秦绩登基至现在,就被这两件事缠到了现在。
他烦闷地起身,一个人走到了省佛堂。
玄通才上了一炷香,见到他来,施施然行了个佛礼,问道:“圣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秦绩望着眼前巍峨的佛像,有些迷惘道:“朕心中有惑,想请大师指点。”
玄通请他坐下,道:“圣上请说。”
秦绩换了自称,说道:“我自小就养在太后膝下,一直都知道自己与其他皇子不同。宁家权大势大,连父皇都不得不小心应对,我便知道只要有皇兄在一日,其他皇子就永远别想对太子之位心存觊觎。我早早地看透了这一点,便将心性寄情于旁物,总之,只要远离朝政就行。”
“我从未想过这个位置有一日会轮到我头上,而我这些年早就养散了性子,不懂治国,也不懂用人。外面都说新政是祸国殃民的乱法,让我悬崖勒马,及时止损。可我看着朝中好不容易换上的新面孔,又担心停了新政会让一切都回到过去的模样。大楚受世家贵权的戕害太深了,一旦停下政改,那么就会有无数个宁家拔地而起,而我,根本就做不到与士族们抗衡。这是我从小就能看见的一座山,我知道它有多难翻越。”
玄通问道:“圣上就是因为这个才心烦吗?”
秦绩看着佛像那对慈悲的眼,良久之后说道:“红尘碌碌无物可念,大师,我想剃度。”
玄通露出惊色,“圣上慎言,此话万不可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