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人怒喝:“都指挥使, 冒入皇陵,你谢家是想反吗?”
谢缨冷嗤,心想若真是以律法论之,言此者才是当诛九族的大不赦。
他冷声道:“北司奉帝命办案, 阁下拦在禁军面前, 是在公然违抗陛下吗?”
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十三雪渠的清唳声撕破长瀑, 薛敖一人一骑, 打马而过,少年扬鞭悬蹄, 逼的一行皇家守卫龋步后退。
长鞭之下,无人可挡其势。
薛敖怒道:“凡益之道,与时偕行。陛下命我等严查略卖一案,人命关天,北司只管进去抓人,诸般后果有谢指挥使担。”
他扬起十三抽翻地上翘起的方砖,摔到为首那人面前,自上向下地俯视:“你敢拦我吗?”
真武踏雪,威威神光。
他们不得不让。鸟兽之囿,怎敢比肩图鲲之渊?
谢缨顺藤摸瓜,从上京摸到了泽州,从贩夫走卒摸到了秦楼楚馆,这才知道,张家行此事已不是一年半载,便是中州五社,近年来无故失踪地少年少女也不在少数。中州各地年年上报,却每每被区州的节度使拦下,一查,方知道张家的手身的如此之长,栽养的家臣与买官的案例层出不迭。
世家蠋虫,大国僵土,莫过于此。
景帝龙颜大怒,天子之怒,浮尸百里,张家涉猎此事的男丁均被斩杀,女子则流放至岭南与辽东一带。静太妃不堪受辱,自尽于先帝墓前,被景帝草草操办后事,京中的张氏一族也受到波及,张幼栎伤势未愈便被发配岭南氍毹的蛮荒之地。
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张家繁茂百年,便是大厦将倾,也尚存反扑之力,张氏本家的一位幼子在流放途中逃了出来,埋伏了些时候,终于在一日逮到了报复的机会。
当今帝主最宠爱的五皇子,当是首当其冲。
五皇子抱着血流如注的二皇子时,便知道这位素来低调沉稳的二哥终是逃过了此劫。
果不其然,景帝念着父子之情,在此次事情发生过后终于相信晏靖对于略卖一事是不知情的。毕竟没有人会选择在满身碧玉的时候铤而走险,他的儿子更是如此。
张氏抄家那日,没人知道那誉满上京的小谢侯握着一卷泛黄的画轴,在静室中足足呆了一下午。
画轴半卷,露出残缺的一角,锦面上卷起毛边,纹理之下是一张国色天香的美人面,黯淡画纸上却有端庄矜贵的笑意,美人面的下颌上,一颗小小的黑痣叫画中人张扬稚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