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府偏远,即便姑母得了消息也救不了急火, 颐德殿那位年迈虚弱,更是惊动不得。
凤后亲自把持着, 眼下竟是奈何不得。
有宫舆趁夜而至,轱辘声响在甬道内如石破天惊。经过裴出岫所立之处, 水洼飞溅湿透她的衣摆。
二皇女凤煊当着禁军, 堂而皇之地入了宫殿。
何青云眼睁睁地望着, 内殿竟敞了门, 不多时她的身子没入眼帘。
裴出岫行至她身旁,抬起伞遮了她头顶风雨, “且再缓缓。”
九年前的那一夜,也是大雨滂沱。师傅紧握着她的手,却怎么也暖不过来。
母王去了,夜半睡梦里,无惊无痛。
戚夫侍哭得几度昏过去,若初还小,攥着他父君的手,懵懂地替他抹着泪。
她母王一生戎马,伤势不重却引致心疾,仿若泰山遽然倾倒,于安平王府是覆灭般的打击。
幸而父君丧仪她昼夜不舍地映在眼里,循着规矩守灵出殓,面色熬得比缟素苍白,却落不出眼泪来。
在郢城时,她是安泽小王爷裴未央。一夕之间,她成了偌大王府的指望,是以容不得她软弱。
做平民医女固然快意,可骨血里一如既往得恪守忠义。
一夜的雨落得酣畅,待得云舒,天际已微微露白。
内殿的门“吱呀”地一声推开了,宫侍肃着脸色疾步奔下玉阶,“陛下传何大人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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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云进到内殿后不久,殿外的禁军得了御令陆陆续续地撤到三重宫外。
裴出岫是头一回进到长明殿最深处的寝房,凤后静静守在龙榻旁,眼下一片青色憔悴。
他身后立着二皇女凤煊,趁夜而来却穿戴得盛重,一双幽邃的眼眸始终紧紧地盯着她。
檀木屏风上雕着龙凤,屏风外有御医院的院使、医正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龙榻上的昭帝面色倒是平和,仿若沉沉眠了一觉,只是开口时声音有些虚浮。
她低声唤道,“央儿,过来。”
裴出岫凤眸微动,飞快地低下头,沉默着行至龙榻边,跪拜行礼。
寝殿窒热,她在殿外侯了许久,身上湿淋淋的,掌心亦是冰凉。
何青云递上手炉,她道了声谢后拢在掌心,待暖过了指头,方上前替昭帝诊脉。
尺脉略旺,心力却竭弱得古怪,偏生上焦亢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