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昂热(1 / 2)

天津滨海国际机场,暴雨忽至,劈里啪啦的雨点落下在蓝色的玻璃穹顶上溅起巨大的水花,紫白色的闪电毫无预兆地闪过漆黑的天空,轻而易举地撕裂了高墙般的雨幕,将这座滨海的大型机场照得惨白。

这场雨来得莫名其妙,即便是五月这样的季候也显得有些诡异。

就在一个小时零三十二分钟前,来自首都的实时天气预报系统向机场方发送了接下来四十八个小时的天气状况,都是很适合航班起飞的天气,对流层中没有看到有明显的雨云汇集。专家组已经在开始考虑是不是气象卫星出了问题,准备从毗邻省市调用卫星对这座城市的天气进行重新预测。

但只有路明非知道,那场雨是冲着他来的,就像是追逐从地狱归来者的恶鬼,近乎无穷无尽的恶意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他大概被算作是曾闯进过奥丁的尼伯龙根的人,所以他的身上始终带着能够让那个北欧神话中黑龙死敌的神王找到他的道标。

奥丁的尼伯龙根是以雨水为媒介,几乎能够降临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小魔鬼说奥丁和昆古尼尔的力量都不是巅峰状态,神还无法确保自己能够杀死猎物,所以在没有触及底线的前提下,奥丁不会再对路明非动手。

各个方面的证据都在表明,路明非对极北之地的追寻已经触及了奥丁的底线,当他出现在奥斯陆分部,甚至当他准备登上那艘名为YAMAL的核动力破冰船的时候,始终把自己藏在幕后的神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大地与山之王苏醒的情报毫无疑问和奥丁有关,路明非记得上一段时空中猎人网站发布这个悬赏的时间应该是在大概半年之后,这一段时空却提前了好几个月。

这个世界上能强行迫使逐渐接近真相和世界究极奥秘的路明非从奥斯陆离开的事情属实不多,大地与山之王的复苏却绝对是其中的一样。

能洞悉君王的人只有君王,大地与山之王的神座在被窥探,普通的神或者阴谋家无法做到这一点,敢于窥探神座的必然是另一位不逊色于大地与山之王的至尊。

除了奥丁,路明非实在想不到其他任何可能了。

飞机上的乘客们都说不上神采奕奕,赫尔墨斯航班的风格沿袭了密党,这架波音747绝算不上舒适,甚至相当颠簸,前排那个让恺撒都觉得危险的德国女人看样子有点晕机,吐了三回,这会儿都快降落了,正一脸生无可恋地靠在舷窗上。

T1航站楼的候机乘客们吵吵嚷嚷地挤在候机厅里,机场的管理人员们忙得焦头烂额,空气中充斥着几百个人低声说话时混杂在一起的嗡嗡声和几乎毫不间歇的暴雨声。

泡面的味道、香水的味道和皮革的味道混在一起,空调里正吹出冷得人瑟瑟发抖的寒流,母亲们低声安抚怀里昏昏欲睡的孩子,男孩们坐在硬质的长椅上,穿着格裙的女孩则靠在各自男友的肩膀。这场雨看起来要持续很久,这两天正是五一小长假结束机场爆满的时候,已经进了候机厅的乘客们只想赶紧上飞机离开这座城市,没有在暴雨前进入机场的人们则被拒之门外,这个封闭的空间中正弥漫着焦躁的情绪。

这时候有人惊讶地听到了仿佛雷霆在耳边炸响的声音,他们的耳膜都在生疼,孩子们被惊醒之后哭嚎起来,有人开始骂骂咧咧,一个巴伐利亚小男孩和他的妈妈走失了,正蹲在角落里抽泣。

远处要过来帮忙的机场地勤小姐被苏格兰的大妈缠住了,大妈的口音很重,带一股浓浓的土豆味,地勤小姐也不太能听懂,着急地额头出汗。

孩子的哭声大概是让旁边本就有些烦躁的男人更加心神不宁,他的脸色暗红,浑身酒气,这场暴雨来得太急,机场的安保系统都出现了漏洞,居然让醉汉混了进来。

“你他妈的能不能安静点!”男人骂骂咧咧地推了那个孩子一把,手上虽然也算还有些分寸,巴伐利亚男孩却还是被吓到了,哭得更大声了些。

酒精不会让人失去意识,但会放大人的恶念,醉酒的男人腾地站起来,似乎是准备给那不听话的小子一个狠狠的耳光,高举起来的右手却被另一只筋节分明的手给握住了腕部。

在暴雨中急着归巢的黑隼们跌跌撞撞,巨大的玻璃穹顶边缘映出它们惶急的身影,无边无际的暴雨把勇敢的鸟拖向地面,而它们使劲鼓动翅膀飞向高处。

掠过天空的闪电把这些翱翔天空的掠食者们的影子投向那个角落,醉酒的男人忽然就清醒了些,他的手腕痛得几乎要裂开,眼睛忽然就变得充血模糊,只是错觉般看到两点恶鬼眼眸似的金色在面前那个身影的脸上闪烁又黯淡。

握住那只手的居然是一个很挺拔的老人,满头银发,却还穿着弗洛伦萨的西装,踏着也许是巴黎街头老裁缝铺里手工定制的皮鞋。

老人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松开男人的手,给他递上一杯冰镇过的红茶,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孩子动手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先生,你喝多了。”

男人忽然一个趔趄,老人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就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碎裂了,手中的红茶也几乎端不稳。可玻璃杯子传递出来的冰凉还是略微驱散了男人的烦躁,他意识到自己险些犯了错,脸色原本就涨红,现在更是变得难看。

老人俯下身子去抚摸男孩的脑袋,从上衣口袋里找到一小把包装很有些年代感的薄荷糖。“孩子,不要哭,你的眼泪怎么能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呢。”他的声音像是温柔温软的美利奴羊毛,却又像是在劝诫,带着苏格兰威士忌般的辛烈。

终于找到孩子的母亲几乎要喜极而泣,但她被这个老人吸引了,他虽然年迈得好像已经超过了一百岁,却还是英俊、美好,让人想起阿尔卑斯山下潺潺流过的溪水,静谧而让人向往。

“请问,您,您……”抱着男孩的母亲想要询问老人的名字,却又觉得有些突兀,便变得有些结巴,老家伙摆了摆手,“如您所见,夫人,我是一个教育家,我的朋友们都叫我昂热。”

轰鸣声越来越近,像是直接从天上降下的滔天浪潮、惊呼声和传遍大厅,所有人都向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T1航站楼外的飞机跑道居然落下了一架天蓝色的波音747!

机长和允许他降落的总台指挥都是疯子!就算是最富盛名的王牌机师也绝不会想在这种天气驾驶民航客机强行降落,危险系数太大了,地面的摩擦带来的抓力也可能无法促使高速前行的飞机安稳地停住。

雪亮的灯刺痛了看向那架飞机的人们的双眼,波音747忽然打开了机身所有的照明系统,一时间仿若一轮撞碎雨幕降临在所有人面前的太阳。

当所有人的视线恢复,他们惊讶地发现那架飞机居然已经在跑道的尽头停稳了,只是引擎似乎仍然在轰鸣,飞机的侧方出口的位置已经被推来了升降梯,几十个举着黑伞的男人沉默地站在升降梯的两侧,眼尖的家伙可以看见那些家伙都是些外国面孔。

同一时间,急促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