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从他眼角滑落,落在如意膝上,洇入了布料中。
如意也透过眼帘的缝隙,看着伏在膝上的青年。屋内无风,空气暖而干燥,浮光柔明。舒缓又哀切的诉说声中,眼前这个孤高华贵的小侯爷,和当初桀骜不驯的少年,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往事历历涌上心头,少年遇到狼群扑进她怀中痛哭的光景,仿佛还在昨日。
她还记得这孩子孤独蜷缩在山洞中的身形,记得离别那日少年追在她的马后绝望地大喊。谁知眨眼之间就已过去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之后,她才恍然记起自己当初被这少年拒而不见的一丝心痛,才恍然察觉到她以为早已长大了的少年,原来还未从往事中走出来。
如意心中一软,伸出手,放在了李同光的头顶上。
李同光一怔。头顶的温暖仿佛穿透了时光,是久远之前的师父于记忆中给他的回应。却无疑发生在此刻,发生在现实中——是当年他所错失,是本以为一生都不可再得的东西。他被唤醒过来,纵然明知眼前之人不是师父,心中也感到自欺的安稳和满足。他轻轻地笑了。
那一笑,凄凉又欢喜。他呢喃道:“真好。我就算现在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窗外偷听众人难掩震惊,整齐划一地转头看向宁远舟——屋内的独白他们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宁头儿自然也都听到了。宁远舟脸色果然不好。
孙朗疑惑道:“这小子在里头到底干了什么,才死了也值了?”
于十三啧啧感叹道:“长庆侯这几句话,真是字字泣血,真情流露。换了我是美人儿,早就认他了。老宁啊,你就不能先跟美人儿服个软认个错吗?先哄好了她,那些还没想清楚的小事,留着慢慢想不行吗?”
元禄似乎有些不安:“他真的只是如意姐的徒弟?”
钱昭面无表情地瞅着宁远舟:“他对表妹,比你对表妹好。”
宁远舟默不作声,放下铜耳走向正房。
四人齐声提醒:“冷静,千万要冷静!”
宁远舟走进正房时,李同光依旧靠在如意的膝前。宁远舟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上前行礼:“郡主,殿下醒了,正急着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