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三见他不在意,有些发急,又说道,“怎么当不得真,先生这般高洁的声名,怎么能让一个妇人损毁?”
“哦,那依三哥之见,要怎么做才能护得我的清名?”
“自然是卖了铺子!”吴老三冲口就是一句,说完惊觉自己有些太过露骨,又连忙说道,“赵娘子整日在码头抛头露面,卖饭盛汤,行的是商贾之事,对先生的清名影响太大了,如若把铺子卖掉了,自然就无人再提,先生的清名也就保住了。”
“码头上的铺子也没什么进项,恐怕没人会出银子买去吧?”
“有,当然有。”吴老三以为赵丰年被他说动了,喜得手都颤了,一迭声的说道,“城里的张大户就有意要买那铺子。”
“张大户给了你什么好处,帮忙说项?”
“没啥,不过是…”吴老三顺口说到一半,才惊觉赵丰年问的话不对,抬头看向赵丰年冰冷的黑眸,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嘴巴开合几次,勉强笑道,“赵先生玩笑了,我不过是怕先生清名受损,正巧张家来村里走动,有意买铺子,我一想这是好事儿啊,就来传个话儿,可没得半点儿好处。”
赵丰年放下茶碗,嘲讽一笑,“烦劳吴三哥费心了,不过,我们赵家贫苦,就靠码头那间铺子糊口,怎会为了清名两字,就要饿肚子。你回去告诉那张大户,还是别打歪主意了。”
吴老三没想到,本来谈得好好的,事情马上就成了,他却突然就翻了脸,想起张安许诺的谢礼,他心里不甘极了,口气也硬了起来。
“张大户家财万贯,给的银钱肯定不低,先生得了这些银钱,也够吃用几年了,总比让自家婆娘在码头卖笑好啊。先生是读书人,怎么也要脸皮…”
赵丰年听得“卖笑”两字,眉毛都竖了起来,抬手摔了茶碗,指了吴老三的鼻子,“我家内子做的是清白买卖,不偷不抢,怎么就不要面皮了,总比你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要强上多少倍。再者说,铺子是我们家的,我说不卖就不卖,你就别想着从中渔利了。”
吴老三也跳了起来,知道今日这事定然是办不成了,心里恼怒,声音也高了,骂道,“好心当做驴肝肺,我是好心怕你哪日被戴了绿帽子,不过劝你把铺子卖了,你居然辱骂我是懒汉,好啊,咱们找族老和里正评评理,别以为你当个先生,这云家村里你就说了算了。”
“好啊,你去找,我也要与族老、里正说说,是谁昧着良心偷换了我家的饺子馅,这般缺德的事,要让乡亲们都知道知道,省得以后把豺狼当了土狗。”赵丰年半点儿怒色不见,平平静静吐出的话里,不带半个脏字,却气得吴老三脸色乌青,嘴里也就胡说八道起来,“行,行,你个病秧子,就把着这铺子吧,不定哪日你死了,连你家婆娘带铺子都成了别人的,我看你在阴间能不能闭上眼。”
这话可着实戳了赵丰年的心窝子,他原本一生顺风顺水,没受过半点儿挫折,突遭变故,虽然本能求生解了大半寒毒,但是却心灰意冷,想着报了乡亲们的救命之恩,就在这里平静死去。
没曾想却娶了瑞雪,得了她的倾心关爱照料,他心里就一日暖似一日,时时想着,如若以后与她度过一生,生儿育女,定然是极和乐的,也就渐渐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念想。
可是他身体里的寒毒,却非是轻易可以治好的,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立时要了他的性命,他一直犹豫着是否要重回那个家门去,回去自然可以保得性命,但也必然要再次卷进那个漩涡,可是不回去,他一旦丧命,瑞雪要怎么办?寡妇被人欺辱的事情比比皆是,她有用牛豆做豆腐的本事,又会经商做买卖,定然更会惹得有心人觊觎。
这事在他心里放的久了,常常让他在寂静的深夜里辗转难眠,如同一颗脓包一样,暗暗疼痛,又难以抉择。
没想到,今日这脓包被吴老三一口道破,而且话语还是恶毒之极,他只觉胸腔里陡升怒气,抬手就重重拍在桌面上,颠得茶壶茶碗都滚在地上摔得粉碎,那红木方桌本就有些年头,哪经得起他这十足功力的一拍,哗啦啦就倒了下去。
吴老三吓得跳了老远,一见赵丰年双眼通红,模样狰狞,好似要吃人一般,两腿当即就软了下来,什么谢礼啊,赏银啊,统统扔到脑后,什么也没有命重要啊,他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出去。
赵丰年恨极,欲追上拍他一掌,却因为刚才擅动真气,被压制的寒毒再次翻涌,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吴煜去换木桶的功夫,离得灶间门口最近,听得堂屋里声响不对,就跑过来探看,结果正见赵丰年满嘴、满胸前都是血,惊得他立刻跑上前扶住,大声问道,“先生,你怎么了?”
张大河和大壮、黑子也跑了进来,都惊得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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