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亮挤挤眼,说道:“先生太悲观了。”
顾君恩也感觉自己失言了,毕竟宋献策是闯王面前的红人,腹诽也就罢了,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帐里帐外虽然都是刘芳亮的亲兵,但也难保没有他人的眼线,万一传到宋献策的耳朵,肯定会引起对方的不快,于是补救说道:“是,我这人一向悲观,说的也是最坏的情况,以宋先生之能,或许不至于如此。”
刘芳亮点头:“先生请继续刚才的话,你在忧心尤振武会有什么举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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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恩道:“我军日袭夜扰,已经四天了,四天时间不长,但也不短,如果再四天之后攻城,那就是八天的时间,八天里,我们在准备,官军也在准备,别的不说,我只是担心他们的火器,那铁疙瘩不过拳头大小,但已经是威力强劲,一炸五六步,如果它是万人敌那般的大小,制将军以为,如果它从城头掷下,可以炸多少?”
刘芳亮面色一变:“先生是说,榆林军有这样的武器?”
顾君恩正色点头:“一定有,尤振武能造出自生火铳和铁疙瘩,此种利器,又怎会没有?这几天的时间里,他一定会日夜不停的赶制铁疙瘩。”
刘芳亮皱着眉头:“先生以为,该如何应对?”
“多用盾牌手,于在盾车之上覆盖铁皮,以期能抵挡,再多派神射手,专射那些投掷的官军。最后,集中所有的火炮,猛轰一点,如此或可抵消榆林军的火器优势。”顾君恩道。
刘芳亮点头。
顾君恩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尤振武,我实在想不出,他小小年纪,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如果说铁疙瘩是一个利器,但自生火铳就更是不可思议了,京师兵仗局和孙传庭都造不出的东西,竟然让他在榆林造成了,非神奇两字不可形容。前几天,我专门去到左营,找了左光先和他儿子左绪,详细问起尤振武的事情。左绪和尤振武同龄,两人少年时经常在一在,十分了解,只是那左绪结结巴巴,说话不利索,但听他父亲和他哥哥左定说,尤振武年少时十分普通,直到去年中了武举,方才变的十分狡猾。至于师傅,他们父子三人一口咬定,尤振武绝没有师傅,也就是说,不论铁疙瘩还是自生火铳,都是尤振武自己作出来的。又能带兵,又能造铳,兵马固守榆林,滴水不漏,众多老将,都能服膺于他的领导之下,小小年纪,竟如此全才。”
刘芳亮严肃道:“尤振武确实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不过他再强,也强不过开封和陈永福,开封拿下,陈永福也降了,我义军军威,不是他一个小小榆林能挡住的。”说到最后,声音变的坚定无比。
顾君恩默了一下,缓缓说道:“只希望除了大号的铁疙瘩,榆林不会再有其他利害的火器……”
……
城中。
尤振武李承芳跟着两位大人来到火器坊之时,火器坊管事,七品经历周运已经在火器坊门口等着了。
虽然周运这段时间里多半都在铸炮厂,以铸炮厂的修建为主,但火器坊的生产,亦在他的掌握和督促中,重型自生火铳能成功制成,也有他的一分功劳。
周运蓝袍棉帽,三缕长髯,一如既往的干净超然,见到两位大人和总镇、赞画,他躬身行礼。
“免了。”都任笑。
所谓的火器坊,由原来的榆林卫铁匠铺扩建改造而成,占地三亩,中间几间高大的工作间用来生产,周围围了一大圈低矮的小房子,用以匠人们居住,其间的一百多个铁匠,都是从榆林卫周边各堡,以及从绥德、米脂两地,包括靖边营等第撤退而来的匠户,这其中,一多半的匠人负责手炸雷的铁壳铸造,只有老刘头等十个有特殊任务的匠人,依然在打造火铳。
周运引着都任、王家禄和尤振武进入。
还没有进院子,就听到了里面传出了“叮叮当当”的锻打声以及“呼啦呼啦”风箱声,以及各种忙碌往来的嘈杂。
这一种忙碌生产的声音,令尤振武听了欣慰---比起军士的操练,军武产品的生产,甚至更重要一些。
周运引着两位大人和尤振武,穿过一众嘈杂,最后来到正堂。
正堂中间摆着一张大木桌,一杆铳管极长的重型自生火铳正摆在其上,尤振武迈步进入,第一眼就看见了,心中欢喜,但还是压住了兴奋的情况,跟在都任和王家禄的身后,亦步亦趋的来到木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