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身侧仅存的温度骤然退开,她看着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没有阻拦。
张群玉看到,她一抬头,便能让人看清,她眼眸看着明明是极致的冷静和无情,面色却白得失魂落魄。
这个关头,晚晚才应该是最为悲恸的,方才却还是她出声提醒。
接下来,他不能还要让守城之事还要晚晚费心。
张群玉强打起精神,看到榻边的桌面上放着一摞没有寄出的信件。
略略扫过一眼,上面的名字天南地北,有官有商有民,皆是这一晚写就。
张群玉拿起这摞信件,将上面的收信人一一看过去,最下方一封格外精致的信笺稍小一些,从他指缝之间落下。
这张信笺飘落到榻上,落在容厌衣袖之上,鲜血浸透的衣摆将信件瞬间染红。
晚晚目光随之落在他一宿上,信笺的落款与内容毫无遮掩地映入眼中。
……是给她的。
可这字,是她见过的,容厌最丑的字。
鲜血从信纸下方洇开,张群玉想要将这信纸拾起,目光一扫,便将上面寥寥几行的字迹,看得一清二楚。
他写:
“欢娱在昨夕,嬿婉及良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生当长相守,死勿长相思。”
“惟愿我妻,长乐无极。”
……
那些欢愉啊,好像就在昨日,良辰美景,悱恻绵绵。
可是等到星辰落下之后,便是我要辞别。
若得以复生,伏愿长相厮守,若无缘徂谢,愿勿思勿念。
只愿我的妻子啊,一生长乐,无忧终老。
……
晚晚颤抖着手指,将这封容厌写给她的绝笔拾起。
薄薄一纸,重却逾千斤。
纸张明明轻薄得很,可她好像怎么都没办法将它拿稳。
容厌所愿,生便长相厮守,不见分离,死便……忘了他?
浑身冰冷。
晚晚眼前模糊,满心的不可置信。
忘了他,怎么可能啊。
这个混蛋。
张群玉艰难将视线移开。
太医令和张群玉在她身后又说了什么,她此刻却什么都听不清,双手捧着这封绝笔,就好像供着天底下最珍贵最重要的宝物,她眼前只剩下了浑身是血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