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自恃为崇祯帝师,与朱由校君臣情深,所以对议和之事并不避嫌。
堂堂大明天子竟屈服辽东马匪(京师百姓这样称呼刘招孙),不仅有违祖制,传出去也会让百姓耻笑。
好在英宗皇帝猪骑朕珠玉在前,别说什么蛮夷议和,这位叫门天子夺门之变后还下令修建庙宇,纪念曾俘虏他、并带领他攻略大明江山的瓦剌太师。
这样比较起来,崇祯朝廷对开原的妥协也就显得没那么不堪了。
最重要的是,手办达人朱由校和历史上那位煤山战神朱由检比起来,虽然前面都加了个崇祯年号,然而两人秉性却是大不相同。
十七岁的朱由校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好歹人格稳定,没有双向情感障碍,不会为了所谓天子颜面而过河拆桥,一个接一个干掉那些真心帮自己做事的大臣。
有了这个前提,孙督师才敢去和朝天官接触,最终避免陈新甲式的悲剧命运。
身材高大的李惕然出现在礼部衙门,他坐在大堂中,嚷嚷着要和内阁黄首辅见面。
一群礼部官吏远远躲开倔强的朝鲜人,既不敢打,也不敢骂,他们生怕刘招孙的使者在自己衙门出个什么事。
那就是掉脑袋的下场。
孙承宗匆匆赶来,站在门口望朝天官一眼,立即萌生退意。
李惕然身上散发出朝鲜人特有的桀骜不驯死不认输气场。
孙督师摇了摇头,他本计划把这使者晾个几天,杀杀对方锐气,然后再谈,不过眼下形势有变。
朝廷在山海关的眼线传回情报,王在晋与刘贼联系变得越发频繁,山海关岌岌可危,孙承宗担心拖得久了,王在晋一狠心,不顾家眷死活,直接开关引敌。
到时几十万开原军杀来,大明君臣跑路都来不及。
尽管很不情愿,孙督师还是省去各种繁文缛节,放下督师架子,亲自来到礼部衙门会见朝鲜使者。
李惕然带着两个开原民政官,三人身上穿着外事人员制服,领口高高耸起。
和孙承宗相互见礼后,李惕然开门见山道:
“辽西祖家勾结东厂番子曾其孝,煽动开原官吏谋反,残害开原军民,阴谋刺杀朝廷命官,铁证如山!平辽侯不得已率兵出击,连克辽沈、广宁、宁远,为朝廷除此大害,目下罪魁祸首已经伏诛,辽西井然。然而还有祖家余孽窜逃关内,平辽侯派本使前来,与各位上官交涉,入关讨贼之事。”
不等孙承宗开口,使者接着道:
“平辽侯提出二十一条要求,希望各位上官仔细考量:
一、立即交出许显纯、曾其孝、宋应昇等人罪恶元凶,给辽东四十万军民一个交代。
二、各地边军撤出山海关,撤回到关内,山海关驻军不得超过两千人,以免与开原军发生误判误伤。
三、登州闻香教余孽犹存,开原军将驻守登州,协助朝廷剿匪。
四、朝鲜国义州自愿归附辽东,现已为开原军控制,朝廷当鼓励此类王道教化,不得干涉。
五、不得干涉辽东、辽西与关内各地通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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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咬牙听朝鲜人一口气念完二十一条,周围几名文官已是勃然大怒,立即指着李惕然鼻子大骂起来。
两个从翰林院赶来的翰林引经据典,口吐莲花滔滔不绝,只把刘招孙比作成高欢安禄山,都在咒骂平辽侯不得好死。
越来越多文官加入战团,攘臂高呼,将开原使者围在中心。
“大胆!还想侵占登州?你家平辽侯胃口可真大!”
“东藩小民,和那刘贼一样,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杀了这蛮夷,看他还敢不敢无礼!”
李惕然争锋相对望向众人,丝毫没有退让,拍案而起,大声叫道:
“谁敢?本使倒要看看!你们谁敢!九边精锐都不是平辽侯对手,还怕你们不成!”
“诸位上官,你们在这里对本使吼叫没用,本使只是给平辽侯传话。本官此次来京师,早就抱定必死之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惕然说罢,便将脖子伸过去,一副大义凛然之态,气得兵部一个主事捂住胸口,差点昏死过去。
周围响起密集的咒骂声。
李惕然伸长脖子,见没人敢杀他,继续道:
“三日之内,本使若不能平安返回山海关,平辽侯便将亲率四十万大军入关,缉拿祖家余孽!给死难者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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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关,平辽侯中军大帐。
满面春光的康应乾哼着小曲儿走进大帐,不等看见平辽侯便喜出望外道:
“刘总兵,这下好了,咱们不用打山海关,想要的,都会有了。”
刘招孙抬头望向康应乾,见他脸上得意之色,平静问道:
“怎得?这么快就谈妥了?”
康应乾连忙道:“哪有这么快的,老夫刚才收到关内密报,说是京师已经乱成一锅粥,群臣反应不一,有说要迁都,有说要送太子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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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招孙冷笑道:
“本官这次真心想和朝廷议和,他们却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康应乾充满鄙夷的望他一眼,言不由衷附和道:
“刘总兵阳谋无双,只要崇祯不是傻子,便会与开原议和,否则他只能当三个月皇帝了。”
康应乾早有预判,朝廷不会拿京师安危赌博,除了议和或南迁,朱由校没有其他选择。
迁都就不用说了,没有一年半载准备,不可能完成。而且大部分京官财产家眷都在京师,这些人恐怕不太愿意跟着崇祯皇帝南狩,投降新朝明显是更明智的选择。
辽西之战告一段落,新的战争即将开始。
开原与朝廷之间的心理战已经展开,就看谁先撑不下去。
刘招孙目光落在远处地图上,看了一会儿,对康应乾道:
“林丹汗那边怎样了?这次辽西之战,他好像没派人来帮忙。”